第80章 李定國出逃
張獻忠從來就不是一個寬厚的人，所以當李定國帶著秦良玉的回覆，以及那份過於天真的聯明抗清主張回到成都時，便徹底惹怒了他。
盛怒之下，李定國被剝奪了兵權，杖責五十，並被勒令在府中閉門思過。
同時他也是一個運氣非常好的人，他收的四個義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其中當屬孫可望、李定國最為突出。
孫可望年長，心思縝密，善於統籌政務、經營地方，是內政和戰略佈局的好手。
而李定國呢，則勇猛善戰，深諳兵法，在軍中威望極高，是開疆擴土的利刃。
此刻，在成都的皇宮（原蜀王府）內，孫可望正在積極的勸說張獻忠。
“父皇息怒，二弟年輕氣盛，被秦良玉那老婦的一番花言巧語說昏了頭，言語確有不當。
但如今清軍勢大，確是心腹之患，二弟勇冠三軍，對父皇向來忠心，此番受罰，必已知錯。
不如就讓他戴罪立功，仍按原議，準他帶本部兵馬前往漢中試探清軍虛實，也看看朱明朝廷的誠意。
若事有可為，則我大西坐收其利；若事不可為，再令二弟退回蜀中便是，此舉，於我軍並無過大損失。”孫可望躬身勸道。
“放屁，什麼民族大義？老子看他是被朱家皇帝的迷魂湯灌暈了頭。
老子才是皇帝，他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皇？讓他帶兵去，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此事休要再提，就讓他在府裡好好給老子反省。”張獻忠餘怒未消道。
孫可望輕嘆一聲道：“父皇，南明不肯裂土，是怕開了先例，藩鎮割據。
但我大西佔據川蜀已是事實，他們不承認，事實也在那裡。
當務之急，還是北面的清軍，阿濟格若拿下荊襄，順江而下，南明必亡，下一個就是我大西，正所謂唇亡齒寒，還望父皇三思。”
張獻忠擺了擺手道：“老大，父皇知道你心有大局，看事情比他們都遠。
可是你要明白，咱們從陝北一路殺到成都，大西軍的將士們可是拋家舍業，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跟著咱們乾的，他們圖個啥？
圖的不就是跟著我張獻忠，能大口吃肉，大秤分金，能不再受那些官老爺、地主老財的鳥氣麼？
圖的是老子當了皇帝，他們也能混個開國功臣，光宗耀祖。
如今折騰了半輩子，咱們再去捧朱明皇帝的臭腳，那你說軍心能穩麼？”
孫可望苦笑一聲道：“父皇，如果我們不與明廷聯手，那就只能獨自面對那些韃子啊。”
“哈哈，老大你終於說到了點子上，老子就是想自己單幹。
李自成那個懦夫死了，但我張獻忠還在，他李自成能打進紫禁城？老子就不行麼？
這次咱們就先別摻和，讓秦良玉那個老婆子自己去救駕，此戰過後，明清兩方都疲憊了，咱們就趁機北上，收復關中，定帝王之基。”張獻忠大笑道。
聽了這話，孫可望不禁有些後怕，這快一年多的時間，張獻忠整日在王宮內尋歡作樂，自己本以為他的雄心壯志已經消磨殆盡了。
萬萬沒想到，義父不僅沒有消沉，野心反而變得更大了。
“父皇英明。”孫可望連忙拱手回道…
夜色深沉，李定國趴在榻上，背臀處的杖傷依舊很痛，但真正折磨他的，是眼睜睜看著局勢崩壞卻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他一片赤誠，為了大局去勸說義父，怎麼就落得個吃裡扒外的下場？難道眼睜睜看著清兵南下，屠戮百姓，就是對的嗎？
忽然，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李定國心中一凜，低喝道：“誰？”
“二哥，是我，文秀。”門外傳來劉文秀刻意壓低的聲音。
李定國強忍傷痛，掙扎著起身開門。
“老三？你怎麼來了？若是被父皇知曉…”
“顧不得那麼多了，我聽說了朝會上的事。
大哥勸不動父皇，父皇正在氣頭上，你留在這裡，恐怕會有性命之憂。”劉文秀低聲回道。
李定國苦笑一聲道：“老三，你多慮了，還不至於走到那一步。”
“若有人想害你呢？”
“是誰？”
劉文秀搖了搖頭道：“二哥，說不準啊，你在軍中的威望太高，許多人都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若是真有小人選擇這個時候亂井下石，也是極有可能的。”
李定國默然，他何嘗不知義父那多疑的脾性。
劉文秀抓住他的手臂，繼續說道：“二哥，我知道你心繫天下，不願困守蜀中偏安一隅。
你的志向，是對的，男兒大丈夫，當為國為民，豈能因私廢公，坐視山河破碎？”
“老三，慎言。
二哥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就不要惹火燒身了。”李定國低聲勸道。
劉文秀點了點頭，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枚兵符，塞到李定國手中道：“二哥，這是我駐守都江堰的五千精銳的指揮權，他們皆是我的心腹，也是我漢家的好兒郎，願隨二哥北上抗清。
你拿著它，即刻離開成都，前往石柱，與秦老太君匯合吧。”
“老三，你這是…”李定國滿臉震驚的問道。
劉文秀輕嘆一聲道：“二哥，其實弟弟也有抗清之志，但弟弟這人吧，性子優柔，不如二哥那般果決。
留在父皇身邊周旋，或許能為二哥爭取更多時間。”
“可我要是走了？父皇要是治罪於你，你怎麼辦？”
“二哥放心，弟弟早有對策。
明日一早我便主動向父皇請罪，就說你灌醉了我，偷走了我的兵符，然後被你的親衛給接應著出城了，反正這府裡看守都是我的心腹，口徑自然統一。”
“你如此說？父皇會信麼？”
“放心吧，二哥，等你走後，我便去大哥府上，有大哥幫襯著，父皇就是生氣，也最多打幾十軍棍，不會有性命之憂的。”劉文秀笑道。
“好兄弟，一切自在不言中，等我回來。”李定國重重的抱拳道。
“二哥莫要囉嗦了，時間緊迫，我已安排好了出城路線。
出城後往東南方向，我在三十里外的竹林安排了接應。”劉文秀再次催促道。
李定國重重的點了點頭，將兵符貼身收好，轉身沒入夜色，背上的杖傷還在作痛，但他的腳步卻異常堅定。
看著李定國離去的背影，劉文秀不禁自言自語道：“二哥，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希望你此去可以真如嶽武穆那般，為國為民，痛擊韃子，打出我漢家兒郎的風采來。”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李定國忍著背傷，憑藉對成都街巷的熟悉和劉文秀事先安排的路線，有驚無險地避開了幾隊巡夜士兵，來到了成都的東南門。
看守此門的將領正是他的老部下，於是乎，李定國有險無驚的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