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多爾袞的決斷
李自成撤離京師前，一把大火將紫禁城燒得是滿目瘡痍，太和殿等主要宮殿損毀尤為嚴重，唯有武英殿倖免於難，儲存尚算完整。
於是多爾袞便將此處選為了議事之所，這一點倒是和南京的朱慈炫不謀而合。
此刻的武英殿中，眾將正為南下的進軍路線爭執不休。
這其中主要分為兩派，一派是保守派，主張先徹底剿滅李自成，再南下湖廣、奪取四川，最後對江南形成合圍之勢。
另一派則顯得激進多了，他們主張在追擊李自成的同時，分兵直指南明小朝廷，兩線並進，一舉平定整個南方。
多爾袞端坐於龍椅旁的紫檀木椅上，冷眼注視著這場爭論。
這位年僅三十二歲的攝政王，面容精悍，顴骨如刀削般挺拔，一雙細長的眼睛總是半眯著，彷彿鷹隼在審視獵物。
在他旁邊坐著的是另外一個實權王爺-濟爾哈朗。
自皇太極駕崩後，他便與多爾袞共同輔政，名義上平起平坐，實則上決策大權，已逐漸被那位年輕的攝政王所掌握。
“濟爾哈朗，讓你的人閉嘴吧，多鐸已兵至洛陽，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眼下該議的，是如何打贏這一仗？而不是該往哪兒打？”多爾袞意味深長瞥了一眼濟爾哈朗，緩緩開口道。
“但憑攝政王吩咐。
但有件事濟爾哈朗不才，也得提醒一下攝政王。”濟爾哈朗冷笑一聲道。
“但說無妨，本王，向來聽得進諫言。”
“攝政王，豪格此次雖然在睢州莫名其妙的損失了一千騎兵，但他畢竟是先帝長子，還請攝政王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若一味追究，只怕寒了人心，於朝局穩定不利。”
多爾袞聞言，半眯的雙眼緩緩睜開，冷冷的盯著濟爾哈朗道：“你這是在威脅本王麼？”
“不敢，攝政王多慮了。
濟爾哈朗也是一片苦心，此時皇上年幼，正是我大清上下戮力同心之際，一切當以大局為重，切不可再起內訌啊。”濟爾哈朗誠惶誠恐的回道。
“哼，我滿洲男兒個個精貴，如今卻被豪格這般輕易折損上千！
本王若不罰他，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多爾袞冷哼一聲道。
“那阿濟格和多鐸呢？他們又損失了多少人？從入關以來，雖說我大清屢戰屢勝，但至少也有五六千滿洲男兒戰死沙場。
前幾日，阿濟格雖然擊潰了李自成的主力，但那也是慘勝，如今連一座襄陽城都無力攻克。
現在攝政王還要冒險南征，若我們在江淮敗了，那我倒要看看，攝政王屆時拿什麼向全體八旗子弟交代？”濟爾哈朗冷聲回道。
“大膽，你竟敢如此對本王說話？”多爾袞拍案而起道。
隨著他的一聲怒喝，殿內頓時就安靜下來了。
濟爾哈朗輕嘆一聲道：“還請攝政王恕罪，是我失言了。
濟爾哈朗這就回府醒過，自此，朝中一切事務，但憑攝政王聖心獨斷。”
說罷，也不待多爾袞回應，濟爾哈朗便後退一步，旋即轉身，步履沉穩地向殿外走去。
看著濟爾哈朗離去的背影，多爾袞無奈的擺了擺手道：“退朝吧…”
回到自己的王府，多爾袞立刻安排人去請了自己的智囊范文程。
當范文程來到書房時。
多爾袞正揹著雙手，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前，天色漸晚，落日餘光透過花格窗戶照在他臉上，顯得忽明忽暗。
“王爺。”范文程的聲音從身後緩緩傳來。
多爾袞沒有回頭，目光仍凝望著漸沉的落日：“今日武英殿上，濟爾哈朗當著眾將的面拂袖而去。”
范文程緩步上前，低聲問道：“可是為了攻明一事？”
多爾袞苦笑一聲道：“正是此事，但可笑的是，本王明明知道他是故意針對本王，卻又覺著他說的話句句在理。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王爺，您這是心亂了。
有件事不知王爺是否知道？”范文程緩緩回道。
“何事啊？”
“如今明廷那位小皇帝已經徹底掌握了江左四鎮的兵權，且雄心勃勃的準備大幹一場。”
多爾袞聞言，指節驟然收緊，冷笑一聲道：“本王倒是小瞧了這個紈絝子弟。
依範先生之見，此人會是本王的心腹大患？”
“王爺明鑑，我大清的敵人從來就不是什麼大順、大西，這些人雖人數眾多，但終究是流寇之輩，難成氣候。
真正的禍患，是那些懂得在廢墟上重建秩序的人。
所以臣還是堅持之前的戰略，一定要趁南明羽翼未豐，徹底消滅，否則早晚必成大患。”范文程一臉嚴肅的回道。
“可阿濟格在襄陽城下損兵折將，多鐸的糧草也只夠支撐三個月，若三個月以後，我們還是攻不下南京，那又當如何？”多爾袞皺著眉頭繼續問道。
“王爺，如今我大清富有天下六州，怎麼會沒有糧草呢？
說到底，其癥結所在，還是因為八旗圈地之風日盛。
多少良田盡歸權貴，而真正墾殖者十不存一啊。”
多爾袞猛地抬手製止了范文程的話，低聲回道：“範先生，本王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但有些事，現在是邁不過去的。”
“王爺恕罪，是臣失言了。
王爺要想速戰速決，為今之計，還有一條路可走。”
“先生莫要賣關子，但說無妨。”
范文程乾咳一聲緩緩回道：“王爺不妨給肅親王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先生的意思是說讓本王重用豪格？”
范文程點了點頭道：“如今肅親王正在山東一帶掃蕩，其手下還有五萬大軍，若王爺肯用他，再加上豫親王，足以對南明形成致命一擊。”
“範先生，你也知道，豪格一直和本王有隙，若此次南征豪格真的取得頭功，那本王又該當如何？”多爾袞不悅的問道。
范文程苦笑一聲回道：“肅親王若勝，定會挑戰王爺的權威，這個臣也清楚。
然而如今朱皇帝剛剛整合了江左四鎮，立足不穩，這對於我們來說，也是千載良機。
這其中取捨，還請王爺自行決斷。”
“雖然此次豪格犯了渾，但若藉此撤他兵權，恐難服眾。
濟爾哈朗等人，又多不識大體…
想來想去，豪格倒算是一個最合適的人選。”多爾袞喃喃自語道…
待范文程離開後，多爾袞又親自去了一趟洪承疇的府邸，從洪府出來後，多爾袞便不再猶豫，立刻寫了兩封密信，分別送去了河南和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