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恩威並施
好好的一場元旦晚宴,愣是被朱慈炫給開成了軍事會議。
這場會議一直延續到三更時分,朱慈炫方才心滿意足的回房。
黃得功揉了揉疲憊的雙眼說道:“行了,田雄留下,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
記住,今日的一言一句都不許傳出去。”
“諾,黃帥。”幾人相視一眼,便告辭離開了。
待眾人都離開後,黃得功輕嘆一聲道:“田雄,你今日可看出什麼來了?”
“陛下是在試探大帥?”田雄低聲回道
“明白就好,帝王心難測啊。
今晚陛下之所以一直強調不動刀兵,反覆追問招撫之策,就是要看看,老夫究竟是要借朝廷之名清除異己,還是真的為大明著想?”
看著大帥有些心灰意冷的模樣,田雄欲言又止道:“大帥,末將倒是覺著陛下這麼做沒錯…”
黃得功猛地轉頭,銳利的目光盯住田雄,冷冷的說道:“你說說看。”
“大帥,末將絕沒有要背叛大帥之意,只是末將以為,如今這天下大勢,早已非一鎮一將所能挽回的,陛下若能振作,中樞若能有力,對我等武將而言,絕非掣肘,而是倚靠啊。
而且陛下年少登基,雖有大志,但至今為止卻無半點建樹,此時的陛下是一步都不敢行錯,換言之,要是咱們站在陛下的位置,恐怕會比陛下更多疑。”田雄單膝跪地,情真意切的回道。
聽了這番言語,黃得功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是啊,自己統領一軍已覺千難萬難,陛下要駕馭的,是整個風雨飄搖的帝國,是各方心懷鬼胎的勢力,他若不多疑,不謹慎,恐怕早已…黃得功沒有繼續想下去,但那聲積壓在胸口的悶氣,卻緩緩吐了出來。
“起來吧,你說得對,是老夫一時鑽了牛角尖。”說罷他踱步到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顯得有些孤寂。
田雄聞言,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地,連忙道:“大帥明鑑!陛下此舉,正是欲用大帥,又恐所託非人。
若大帥能體察聖意,在剿撫之間拿捏得當,既展我軍威,又顯朝廷仁德,助陛下穩定局面,則聖心必然大慰,倚為重器!”
黃得功轉過身,臉上露出了一個苦笑道:“罷了,為人臣者,豈能一味要求君上推心置腹,而自身卻無半點體諒之心。
陛下有他的難處,我等做臣子的,更當在此艱難時世,為他分憂解難。”
“大帥英明。”
“既然陛下傾向於先撫,那我們就先按陛下的意思辦吧!
後日,你和丘磊各率一軍,兵發壽州,逼迫劉良佐繳械。”
“諾,大帥…”
回到後殿的朱慈炫也正在召見一人,此人便是陳子龍的好友夏允彝。
夏允彝乃是松江人,和陳子龍是老鄉,早在崇禎初年便已是東南士林中有名的才俊,以文章氣節著稱,崇禎帝自縊後,夏允彝募義兵,欲從海上赴京勤王,旋聞清軍入京,遂作罷。
當然了,他在後世之所以有些名氣,還得拜他的兒子所賜,他的兒子便是明末著名的抗清少年英雄夏完淳,也就是那位指著洪承疇的鼻子,罵其該死不死的神童。
“布衣夏允彝拜見陛下。”
“平身吧,先生乃東南人望,能不遠千里,不避艱險來投奔朕,朕心甚慰,亦甚感慚愧。”朱慈炫語氣溫和的回道。
“陛下乃社稷正統,國難至此,允彝雖一介布衣,亦知忠義二字如何書寫,此來非為名利,唯願以此殘軀,為陛下,為大明,略盡綿薄之力。
試問陛下何談慚愧之說?”夏允彝沉聲問道。
朱慈炫輕嘆一聲道:“朕慚愧的是對於黃得功這般斷指為誓的老將,還要以帝王心術來試探;更讓朕慚愧的是朕登基已近一載,為何那些東南名士,寧可對鄭芝龍之流虛與委蛇,也不願來此助朕?
難道在他們眼中,朕這個皇帝就如此不堪麼?”
聽了這番話,一旁的陳子龍不禁暗暗翻了個白眼,心中腹誹道:“這哪是慚愧啊?這明明是問罪好不好?”
夏允彝這是初次面聖,哪裡知道小皇帝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只能誠惶誠恐的回道:“陛下恕罪,東南人士並非不願為國效力,只是之前朝中奸佞當道,黨爭傾軋,寒了許多忠良之心。”
“也就是說,之前馬、阮之流把持朝政,倒行逆施,致使東南士林對朝廷心存疑慮,不是全然不念朕了。”朱慈炫意味深長的問道。
夏允彝連忙點頭應道:“陛下英明,正是此理。
只要是聖天子在朝,天下名士自當甘之若飴。”
“你們這些讀書人啊,朕也不知道該說你們什麼好了。
若說你們過於愛惜羽毛,明哲保身,那倒是有些冤枉你們了,但有些時候你們也確實太過於矯情了,國家到了如此地步,還擺什麼臭名士架子啊?
這樣吧,你寫封信回去,告訴你的親朋好友們,就說朕新定下的規矩,日後朝廷徵召,不得拒絕,不得推諉,沒有吏部的允許,也不準隨意辭官。
朕這是朝堂,又不是大集市?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那置朕於何地啊?”朱慈炫冷哼一聲道。
“陛下聖明。”陳子龍連忙出列拜道,同時給了自己的好友一個警告的眼神。
夏允彝恍然驚醒,在御前深深一揖道:“陛下勵精圖治,臣感佩萬分,如此規制,正可肅清朝綱,使賢者盡其才,能者竭其力,臣夏允彝,謹遵聖諭!”
“不錯,還算明白些事理。
既然如此,就留在朕身邊做箇中書舍人吧。”朱慈炫滿意的點了點頭道。
“臣多謝陛下。”
“夏舍人,朕觀你的氣節和文章,皆是上選,如今暫居此職,正要借重你的才學與風骨。
三日後,江淮右軍就要兵發壽州了,你隨軍一同前往吧。
待大軍攻下壽州後,你便持朕的聖旨去鳳陽勸降,鳳陽乃是我大明的龍興之地,還是儘量不動刀兵為好。
若是驚動了祖宗陵寢,朕萬死難辭其咎。”朱慈炫將手上的聖旨交給夏允彝,緩緩說道
夏允彝肅然跪倒,雙手高舉接過聖旨:“臣,定不負陛下所託,縱然肝腦塗地,也要護得皇陵周全。”
“倒是條漢子,行,鳳陽勸降一事,朕便交給你了。
盧九德。”
“老奴在。”盧九德微微一怔,立刻回道。
“朕聽說你與劉清澤交情匪淺,你就去淮安吧,告訴劉澤清,只要交出兵權,高官厚祿朕都給他,也可賜他免死鐵券。”
聽了這話,盧九德心裡是猛地一沉,這不是去找死麼?交情再深,人家也不會為了自己一個閹人交出兵權啊。
他很想拒絕,但看見朱慈炫那冷淡的表情,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好無奈的拜道:“老奴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