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錦衣衛也得學會文明執法
“初八日，吃臘八粥。先期數日，將紅棗捶破泡湯。至初八日早，加粳米、白米、核桃仁、菱米煮粥，供佛聖前；戶牖、園樹、井灶之上，各分佈之，舉家皆吃，或亦互相饋送，誇精美也。”這是明人劉若愚在《酌中志》所記錄的宮中臘八節習俗。
然而今年的臘八節，宮裡卻是異常冷清，朱慈炫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該如何應對明年清軍的入侵？哪有時間搞這些花活啊！
來喜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臘八粥進來，還未開口，便見朱慈炫揮手打斷道：“撤下去，給值守的將士們分食。”
侍立在一旁的梅春微微一怔，然後立馬拱手拜道：“謝陛下賞賜。”
朱慈炫放下手中的奏章，輕嘆一聲道：“哎，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史可法他們剛到武昌，左良玉便開始找朕要糧餉了。”
“皇爺，左良玉部靠近湖廣、江西一帶，奴婢聽聞，這兩省乃是魚米之鄉，富庶得很，既然大軍需要，何不直接令地方供應，也省了朝廷週轉的麻煩？”來喜低聲回道。
“哼，你知道什麼？今年湖廣和江西都遭了水災，他們不來找朕要糧就是萬幸了，朕怎麼好意思命他們籌糧？”朱慈炫冷哼一聲道。
“皇爺恕罪，是奴婢多嘴了。”
朱慈炫煩躁的擺了擺手道：“朕明白左良玉的心意，他這是在試探朕呢。
但無論如何，既然他左良玉還認朕這個大明天子，那朕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將士們挨餓受凍。
來喜，讓內閣發明旨給左良玉，就說朕正在變賣宮裡的寶貝給他籌糧，還請他稍安勿躁。”
“皇爺，您這又是減人，又是賣東西的，連碗臘八粥都捨不得吃，奴婢看著心疼啊。”
“傻子，誰說真賣了？朕就是做個樣子給天下人看，反正還有兩天，朕就要北上了，等朕一走，這筆爛賬，自有內閣去跟左良玉扯皮，與朕何干？”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皇爺，奴婢田成求見。”
“進來吧。”
只見田成快步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與喜悅，他利落地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份厚厚的清單：“啟稟皇爺，奴婢奉旨查抄阮大鋮府邸，現已初步清點完畢。
這是查抄清單，請皇爺過目！”
朱慈炫接過清單，目光掃過，即便早有心理準備，也是嚇了一大跳。
密麻麻地羅列著：現銀四十五萬兩有餘，黃金八千兩，江寧、杭州、蘇州等地田產地契，合計良田萬畝以上，古玩字畫、珠寶玉器無數，其中多有禁宮內府流失之物…
與阮大鋮相比，之前的被抄家的馮可宗和張有譽都算清官了，這兩家總共還沒抄出十萬兩白銀呢。
“阮大鋮還活著嗎？”朱慈炫平復了一下心情問道。
“皇爺放心，阮大鋮畢竟曾是朝廷大員，沒有您的允許，奴婢是不敢隨意殺人的。”田成恭敬的回道。
“善，傳朕旨意，阮大鋮貪墨國帑、結黨營私，著革去所有官職功名，全家流放瓊州，遇赦不赦！其名下所有田產商鋪，盡數充入皇莊。
然後再從其中拿出兩萬輛補給張有譽，之前是朕冤枉了人家，這兩萬銀子就當朕的賠罪銀了。
剩下的白銀、黃金全部入內庫，古玩字畫、珠寶玉器則就地發賣，換成糧草，陸續運到揚州去。
對了，別忘了給朕的親兵發餉，還有你們幾人，最近跟著朕做事也辛苦了，每人賞賜一千兩。”
“多謝皇爺。”眾人連忙謝恩道。
“皇爺，奴婢這裡還有個好訊息呢。”
“少賣關子，有屁就放。”朱慈炫笑罵道。
“馬吉祥帶著高起潛的人頭回來了，此刻就在宮外等候召見呢。”
“確定是高起潛？”
“皇爺放心，錦衣衛的人已經驗明正身了。”
朱慈炫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召他進來吧。”
“諾，皇爺。”
待田成離開後，朱慈炫突然問道：“梅春，朕記得，你前幾天遴選禁軍時，是不是選了一批天雄軍舊部？”
“回稟陛下，確有此事。
末將共遴選出天雄軍老卒一百二十七人，皆是以一當十的悍卒，如今大多充任禁軍的小旗和教頭。”梅春拱手回道。
“高起潛正是害死盧象升的罪魁禍首之一。
一會你去把他的人頭，拿給天雄軍的弟兄們，告訴他們，這是朕還給他們的一半公道！
至於剩下的一半，還需他們跟著朕去山海關外，向多爾袞討回來！”朱慈炫一臉平靜的吩咐道。
“陛下聖明！”梅春眼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光彩，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天雄軍的弟兄們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末將代所有天雄軍舊部，謝陛下天恩。”
“快去吧。”朱慈炫擺了擺手道。
“諾，陛下。”
梅春剛剛離開不久，田成便帶著一個風塵僕僕的漢子匆匆折返。
那漢子進門便撲通跪倒在地，朗聲說道：“罪臣馬吉祥叩見陛下。”
“給朕說說你是如何殺掉高起潛的？”朱慈炫波瀾不驚的聲音緩緩傳來。
“回稟陛下，罪臣之前曾聽高起潛提起，他在蘇州桃花巷買了一處養老之地，罪臣便帶著七個兄弟過去了。
可能是天要滅此賊，正好被罪臣給堵上了。
於是罪臣便聯絡上了蘇州府的人，趁夜包圍了高府。
高起潛身邊雖也有好手，但架不住罪臣這邊人多勢眾，便投降了。
不僅如此，罪臣還在高起潛府中的地窖裡搜出二十萬兩銀子，珠寶玉石八箱。”馬吉祥恭敬的回道。
聽到又抄出這麼多錢來，朱慈炫的雙眼頓時就亮了。
“果然，反貪才是來錢最快的營生。
朕在龍椅上愁白了頭，還不如查抄一個閹賊的家當來得實惠。“朱慈炫喃喃自語道。
其實在反貪這方面，朱慈炫真的要跟他的曾祖父萬曆皇帝好好學學，這位陛下可謂是此道高手，其手段更是名正言順。
萬曆皇帝常年以派遣礦監、稅使赴各地整頓財政為名，行盤剝掠奪之實，美其名曰“查處貪腐”、“追繳欠款”，實則將帝國官僚系統本身變成了最大的掠奪工具，其效率遠非尋常賦稅可比。
而反觀崇禎皇帝呢，為了名聲下不去手，最後不得不去求百官、勳貴捐餉，但響應者卻寥寥，募捐總額僅二十萬兩左右，可謂是丟人丟到家了。
李自成進城後，對這批官員進行嚴刑拷打，結果榨出了超過七千萬兩白銀！
這說起來豈不是天大的諷刺。
“陛下，罪臣還有一事稟報。”馬吉祥那雄厚的聲音把朱慈炫從幻想中拉了回來。
“何事？”
“回稟陛下，罪臣有一法可解朝中的燃眉之急。”
“此話怎講？”
“陛下，如今百姓家中無餘糧，國庫也不富裕，可那些士紳豪門、貪官汙吏的地窖裡，銀子卻堆得發了黴。
只要陛下一聲令下，罪臣定能把這些銀子全部掏出來，填進大明的國庫裡。”馬吉祥信心滿滿的回道。
聽了這話，朱慈炫不禁冷哼一聲道：“哼，就你自作聰明。
朕是大明正統，豈能學那流寇做派？”
隨即他話鋒一轉，眼底閃過一絲寒光道：“不過錦衣衛既然是天子親軍，那總該替朕分憂。
待朕北上後，你們便去京城周邊計程車紳家勸捐。
不聽勸的，便帶上魚鱗圖冊去核查，田畝對不上的，便是侵吞國帑，按律補稅，那也是天經地義。
像那種既不捐餉，又不補稅的，那就不用客氣了，直接按照《大明律》處理就行。
但切記一點，一定要文明執法。
登門時要和顏悅色，不能動粗，更不能動刀，以免落人口實。
還有去的時候要把刑部、御史臺的人都“請”上，讓他們在一旁好好看著，做個見證…”
朱慈炫在上面侃侃而談，一番高論不禁讓下面的二人面面相覷，這不就是那個既當什麼又立牌坊麼？
“馬吉祥，朕現在擢升你為錦衣衛指揮同知，協助田成一起完成“勸捐”一事，你可願意？”
馬吉祥聞言，渾身猛地一震，隨即以頭抵地道：“臣，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