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連中三元
三月初八殿試,初九讀卷。
初十即殿試公佈名次之日,聖上至殿宣佈,由隔門承接,傳於階下,侍衛齊聲傳名高呼,隨後張貼皇榜。
武帝晚年這一場科舉註定許多人會名留史冊。
這日一大早,張安夷依舊出去與同窗一道,阮慕陽在穿雲院由點翠琺琅陪著,等著去看榜的寒食回來。
屋外,三四等的丫環小廝也正交頭接耳。無處不透露著緊張。
如無意外,張安夷必定是狀元及第。
院外忽然傳來了騷動聲,由遠及近,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穿雲院的平靜。“夫人!夫人!咱們二爺是一甲頭名!狀元!”寒食踉蹌地跑了進來,眼中帶著欣喜的淚水。
整個穿雲院一榮俱榮。
聽到這個訊息,屋外的丫環小廝也顧不得禮數了,驚喜地叫了起來。
“夫人!二爺真的中了狀元!”點翠與琺琅相擁而泣。
就連看似平靜的阮慕陽都眸光閃動,裡面隱隱含著水光。
一甲頭名,賜狀元及第,任翰林院修撰。
他終於要入翰林了。
“咱們二爺是三元及第,咱們朝第三個!”寒食越說臉上的眼淚越多。
三元及第既在鄉試、會試、殿試中皆是第一,中解元、會元、狀元!連中三元是何等的榮耀?何其困難?自太祖皇帝開國以來,到武帝這裡說第四朝,之前僅僅有兩人連中三元,且皆過而立之年,而張安夷如今不過二十!
不管日後他的仕途如何,光華國的史冊上必定有他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必當受後世學子敬仰!
從此、不管是阮慕陽還是穿雲院、亦或是張家,都將因為他的高中而榮耀。
欣喜之餘,阮慕陽想起了一件事,立即問寒食:“你可抄了金榜?”
寒食這才想起來金榜的事,從懷裡拿出抄來的金榜遞給了她。
阮慕陽飛快地在抄來的金榜之上照著,自一甲開始往下,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名字——沈未。
她的手抖了抖。
沈未,二甲頭名,賜進士出身。雖不能像一甲的三人一樣直接入翰林,卻能由聖上欽點授職入官,一樣能進入翰林。縱觀光華國過往以及前朝,二三甲被點入翰林後最終進內閣的也有。
即便未進翰林,二三甲依然會被授予官職,分發各部任主事或赴外任職。
所以說無論如何,沈未這官是做定了!欺君之罪也是擔定了!
不知為何,阮慕陽的直覺告訴她沈未要的也是入翰林。
因為所有人都沉浸在欣喜之中,沒人察覺到低著頭盯著金榜上“沈未”二字面色凝重的阮慕陽。這張公示天下的皇榜將被光華國上下傳看,沒人能想到在這麼多雙眼睛下有一樁欺君之罪。
很快,報喜的人便來了,依舊是上個月那個。
沒有比連中三元更加榮耀的事了。即便是家風嚴謹節儉的張家亦放了萬聲響的鞭炮。自大門口至前廳,一片飛紅,喜慶極了。
“恭喜老尚書!咱們二公子金榜題名,狀元及第,成了本朝第三個連中三元的人!”
得了賞賜後,他又走到阮慕陽跟前笑著道:“恭喜二少夫人,往後您便是狀元夫人了!”
是啊,往後她便是狀元夫人了。
終有一日,她將有能力與謝昭抗衡,報仇雪恨。
在眾人或羨豔或嫉妒的目光中,阮慕陽脊背筆直,臉上的笑容越發端莊沉靜:“辛苦了,點翠打賞。”
趙氏的孃家家境不錯,又心疼阮慕陽嫁給張二,怕她受苦,替她準備嫁妝的時候在原本就很豐厚的基礎上又私下給了她不少,是以阮慕陽手中從不拮据,打賞起來也很大方。張安夷中會元以及狀元,打賞的錢除了老尚書和老夫人出了一些外,其餘的用的都是她的嫁妝錢。
這點,老尚書與老夫人都在看眼裡,看她出手不吝嗇,十分大氣,心中都對她高看了幾分。
狀元夫人,理當有這樣的心胸與氣質。
中了狀元,如此大的喜事自然是要辦酒席的。
老夫人叫來了管家的王氏以及阮慕陽說:“老太爺的意思是不要太鋪張,只請走得近的親戚以及平日裡有來往的。此次便由慕陽來辦吧,雲秀你幫襯著她一些。今天先把名單擬出來,慕陽剛嫁進來不久,對這些不熟悉,雲秀你多幫著一些。”
雲秀是王氏的閨名。
老夫人開口,王氏自然不敢拒絕,笑著稱是。
老夫人又問阮慕陽:“京州那邊可曾讓人去報信了?”
阮慕陽答道:“已經派人去了。”
“嗯。知道這個訊息,他爹孃也是會替他高興的。”對於阮慕陽的周到,老夫人十分滿意。
請客這份名單,阮慕陽擬得十分艱難。雖然王氏答應了要幫她,可是不在老夫人眼皮子低下,自然是沒那麼上心的,還是要靠阮慕陽自己。改了三遍,到了晚上她才將名單擬好送到了老夫人那裡。
夜色來臨後,穿雲院點起了燈掛起了燈籠,等著金榜題名的張安夷回來。因為帶著喜慶,整個穿雲院比往日明亮了許多。
張安夷終於回來了。
許是今天被盯著要喜錢太多了已經習慣了,剛進穿雲院莫問、莫見便開始給丫環和小廝派喜錢。
阮慕陽聽到動靜走到了出去。
剛走出門她便停了下來,臉上的笑容凝了凝。
張安夷喝了不少酒,正被莫聞與莫見扶著,那雙眼睛笑眯眯的,燈火照進去亮堂堂的,卻又有幾分迷離。
而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人——沈未。
她依舊是一副男裝的打扮,若不是因為荷香先入為主,阮慕陽或許只當她是個雌雄莫辯的小公子。她顯然也喝了些酒,白皙的臉上帶著紅暈,看起來唇紅齒白,又是一身男裝,別有風情。
“夫人。”瞧見了燈籠下站著的阮慕陽,張安夷勾起了唇。
阮慕陽走了過去,將他打量了一番,挑起了眉毛問:“喝酒了?”
張安夷不答,只是溫柔地看著她笑著。或許是因為微醺,他的目光比往日還要溫柔,只讓人覺得被他看著便心裡軟得不行,像被捧在了心尖兒上一樣。彷彿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人一般。
“本就不能喝酒,做什麼還要喝這麼多酒?”雖帶著幾分埋怨的意思,但是阮慕陽的語氣柔和極了。
“嫂夫人莫要怪淵在了。”沈未笑了笑道,“今日灌他酒的人不少,他又替我擋了不少酒。”
淵在?
大約是張安夷的字。
阮慕陽將這兩個字含在口中,在心中唸了念,驀然品出了一絲酸澀。
她直覺這樣的稱呼比起“二爺”、“夫人”這樣的稱呼更加親暱稔熟。
將所有的心思都壓在了心底,阮慕陽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還未恭喜沈公子金榜題名。沈公子與二爺日後皆在翰林,要多互相照應了。”她一邊說話,一邊藉機打量著她。
不錯,下午的時候便傳來訊息,聖上將二甲頭名的沈未點進了翰林院,授翰林院庶吉士。這便是點翰林。
沈未一個女子竟然能進素有儲相之稱的翰林院,阮慕陽又是心驚,又是感嘆她的才華與膽大。
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重者株連九族。以武帝的性格,必不能忍一個女子在他眼皮子底下進了翰林,發現之後必會勃然大怒,或許會發展成像之前官場中的幾次大動盪一樣,牽連一群人。
而沈未也正趁這個時候打量著阮慕陽。
“多謝嫂夫人。沈未不才,往日還要張兄多照料才是。”
有一瞬間,她們各自帶著審視與探究的目光相觸,又都收了回來。
那刻她們心中的震盪與感嘆只有她們自己才知道。
“天色不早了,他今日喝了不少酒。嫂夫人,你們早些休息吧。”
阮慕陽點了點頭。本想著她一個女子獨自一人回去不大放心,想讓寒食送一送,可是張安夷卻先開口了。
“讓莫見送你回去。”
說著有沒有心不知道,但是知道沈未是女子的阮慕陽心中卻是介意的。她不動聲色地將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沈未朝張安夷笑了笑:“多謝。”
他走後,阮慕陽與莫聞一起將張安夷扶進了房裡。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總是往她身上倒,男子高大的身軀將她壓得幾乎走不動。
阮慕陽越來越氣,進屋後便讓莫聞退出去了。
看不下去他這副笑眯眯臉上泛著紅的樣子,心中窩著的火更大了,奈何又說不出來,阮慕陽的語氣不由地有些冷:“一身的酒氣,我去讓人打水來。”說完,她便朝門外走。
可是還沒到門外,她的手腕就被拉住。
張安夷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拉住了她,還順手將門關了上。
猝不及防的阮慕陽被嚇得不輕,忍不住想要發作,可是下一刻張安夷便懶懶地靠在了牆角的柱子上,依舊笑眯眯的。
他總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喜怒不浮於色,難得見到他這樣,阮慕陽覺得又是好笑又是可愛,心裡的氣一下子全消了。
“誰讓你不能喝還要喝的?還要替別人擋酒。”阮慕陽的語氣是冷的,聲音裡卻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嬌軟。
張安夷依舊是懶懶地靠在柱子上沒有反應。
莫不是站著睡著了?
阮慕陽走近,看著他。
張安夷在男子中算是白淨的,雖然五官英挺冷峻,卻因為有一雙彎彎的眉毛中和這股凌厲,叫他平日看起來溫潤無害,這副外表欺騙人極了。此刻,深紅色主子襯得他看起來又白了幾分,懶散上挑的唇別有一副勾人的模樣。
這完全不女氣的長相清俊極了。
阮慕陽細細地看著,見他依舊沒反應,大約是因為心中始終介意著沈未親暱地叫他字的事情,便鬼使神差地輕輕叫了一聲:“淵在?”叫出口她就臉紅了。這偷偷摸摸叫人家字的樣子算什麼?
好在她叫得極輕。
她的輕聲細語裡帶著別樣的嬌軟,像是顆顆玉珠敲在人心尖上,淅淅瀝瀝的,纏綿極了。
忽然,腰被摟住,在阮慕陽還未來得及驚呼之時,便被迫與張安夷換了個位置,靠在了紅柱上。
半是驚慌半是羞澀,阮慕陽問:“你不是喝醉了嗎?”喝多了怎麼還能有這麼大的力氣?
“確實有些醉了,卻被夫人撩醒了。”張安夷緊貼著她,俯下身用鼻尖帶著暗示性地輕蹭著她的臉,含著笑意聲音低啞地說,“慕陽,再叫一聲我的字來聽聽。”
他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臉、她的唇,帶著淡淡的酒香與檀香味,好聞極了。氣息每過之處,必然讓阮慕陽白皙的肌膚染上淺淺的紅色。
竟然是裝的?感覺自己被戲弄了的阮慕陽又是羞又是惱,抿著唇不肯開口,只是瞪著他。
然而,長夜漫漫,金榜題名之夜註定不會就此平息。
第二日一大早,渾身痠痛連嗓子都發疼的阮慕陽幾乎是咬著牙才起來的。
張安夷素來睡得很淺,她一動便睜開了眼睛。
“不再睡一會兒?”他的聲音帶著晨起的沙啞,十分好聽。
可是聽著這阮慕陽不由地想起了昨夜後來他在她身上時說的那些葷話,羞惱了起來。有學問的人說起葷話來真是花樣百出,尤其他還是連中三元的新科狀元。
阮慕陽鬧起了脾氣,語氣有些冷淡:“我還有許多事要做,二爺自己睡吧。”
張安夷自然知道她這般羞惱時為何,笑了笑,帶著幾分嬌慣與寵溺說:“夫人昨夜辛苦,我來替夫人更衣。”說著,他便也起來了。
張安夷卻是一副正經的樣子,將她身上的錦被拉開,替她穿了起來。金榜題名之夜極盡纏綿,第二日一大早新科狀元更是體貼地替夫人穿衣,如此香豔之事他卻做得一本正經,嘴裡以一副閒聊的語氣說道:“昨夜酒確實喝多了,還請夫人不要計較。”
她不語。
將她的小衣穿好後,張安夷將她轉了過來,慢慢地拿來中衣替她穿上。“我向來是不能喝酒的,但是夫人會喝,日後還要仰仗夫人替我擋酒。”
他們成親那日謝昭帶人鬧洞房時,阮慕陽喝了一杯烈酒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替別的女子擋酒,現在又要她來替他擋?
阮慕陽心中笑了笑,情緒複雜。
好不容易穿好衣服洗漱完畢,阮慕陽去了老夫人那裡問昨日擬的名單有沒有要改的地方。
果然是有要改的。
阮慕陽不願去找王氏幫忙,將名單拿回來後,看見閒在屋子裡的張安夷,心中有了計較,將名單丟給了他。
張安夷知道她還在氣昨晚的事,自然沒有推脫,只是揶揄地說道:“讓新科狀元當槍手擬賓客名單,整個光華怕是隻有夫人有這個能耐了。”
結果,他擬的這個名單在老夫人那裡順利地透過了。
因為張安夷再過不久便要進宮入職,所以辦宴席的時間有些趕,好在一切都很順利。
新科狀元的宴席即使去不了也要湊湊熱鬧的。這日是在老尚書致仕之後張家最熱鬧、來的人最多的一次。
從門客不絕到門庭冷落漸漸被人遺忘,再到今日這般熱鬧,其中冷暖只有張家自己知道。
男賓那邊有張安夷的二叔張復以及大哥張安延款待,女眷這裡則有季氏王氏等人給阮慕陽幫襯。
阮慕陽的孃家人自然是要來的。
“父親,母親。”
趙氏看見阮慕陽如今紅光滿面的樣子,高興極了,拉著她的手。
阮中令與趙氏夫婦如今越看張安夷越順眼,心中感嘆阮慕陽命好,嫁的是個蒙塵的明珠。若是當時沒有陰差陽錯嫁過來,如今張家的門坎怕是早就被踏破,就連洛階徐厚這樣的權臣怕是也想張安夷做女婿的,哪裡還輪得到阮家?
與他們夫婦二人說過話後,阮慕陽看向了阮慕汐,臉上的笑意漸漸收了起來。
此時的阮慕汐,在大庭廣眾之下竟毫不掩飾地看著張安夷。
“五妹妹。”
阮慕陽的聲音讓阮慕汐回過了神。
她看向阮慕陽,眼中帶著氣憤與不甘。明明張安夷應該是她的夫婿,如今的狀元夫人應該是她,卻偏偏被她搶了。阮慕陽搶走了她原本應該得到的!
現在她嫉妒得發瘋!發狂!
將她的眼神看在眼中,阮慕陽勾了勾唇,像她靠近,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五妹妹可還記得我們打的賭。待這陣子忙完了,我便要替五妹妹物色親事了,定不會讓五妹妹失望。”
在旁人眼裡,這是阮家姐妹相信相愛關係密切的樣子,可是阮慕汐聽了,猛然僵住了身體。
阮慕陽看著她的反應,滿意地後退了一些。阮慕汐心術不正,身為庶女卻眼高於頂,上一世嫌張安夷沒有功名嫌張家落寞,與旁人私通,這一世在張安夷成了自己的夫婿後竟然肖想姐夫,之前在張家更是處處與她作對。她怎麼會饒過她?
阮慕汐恨極了。
她阮慕陽搶了她的良人,如今憑什麼在這裡威脅她?
她不會任由她擺佈的!
這次的賓客名單是經過老夫人再三確認的,來的都是平日裡與張家有來往的人家和親戚,雖然人不多但是很熱鬧。
一些沒收到請帖的有著幾分討好新科狀元的意思,派人送來了禮。
張安夷的同窗來了不少,沈未自然也來了。
此次殿試金榜題名的張安夷的同窗除了沈未之外還有兩人,不過他們並未有幸入得翰林,一個即將去外地赴任,一個則進了戶部。
這幾個都是朝廷新貴,未來無可限量,自然是大家追捧的物件。
阮慕陽遠遠地看著在男人之中游刃有餘、舉止落拓大方毫無女子忸怩之感的沈未,心中沉重。這些人可知道他們賣力恭維討好的沈未實際上是一個女子?
“永安王到。”
門房的聲音讓阮慕陽回過了神。
她看向門口皺起了眉。謝昭又不請自來幹什麼?
在場的賓客有一大部分都是張安夷成親那日也來的,也看到了謝昭差點鬧了喜堂去牽阮慕陽的手。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阮慕陽。
若不是今日謝昭出現,他們都快忘了狀元夫人與謝昭的一段香豔傳聞。
身為皇子,身份高貴,謝昭從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更不會覺得自己不受歡迎。他徑直走向老尚書以及阮中令道:“本王不請自來,特來恭賀四表妹夫高中狀元,希望老尚書與舅舅不要責怪本王唐突登門。”說著,他用餘光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阮慕陽。
自進門那刻起,他便看到她了。只不過是幾個月沒見,她的變化很大,身上多了一股成熟的韻致與嬌媚,顯然是被男人滋潤得很好。
“自然不會。”老尚書客套地笑了笑,隨後邀請謝昭入座。
謝昭今日像是真的只是來道喜的,什麼動靜也沒鬧出來就這樣入座了。
起先心已經提了起來的阮慕陽有些驚訝,但是後來想想覺得也是,如今張安夷是新科狀元,朝廷新貴,張家再也不是他謝昭想胡鬧便胡鬧的地方了。若是將來張安夷能夠入內閣,到了聖上身邊,他怕是還要反過來巴結他。
整個宴席之中,阮慕陽忙著招呼人沒有停下來過,好不容易沒人找她了,便想回穿雲院喝一口水休息一會兒,可誰知還沒走多遠,便被人攔住了。
“四妹妹,別來無恙?”
竟是謝昭。
“王爺。”阮慕陽下意識地朝後退了一步與他保持了些距離。他們所站的地方是個拐角處,雖然別人看不到,但是隨時都有可能會有人走過來。
離得近得,謝昭將她眉目間的風情看得清清楚楚。而她這樣的風情卻是別的男人調教出來的。
見謝昭看著自己不說話,阮慕陽道:“王爺可是迷路了?前廳在南面。”
打量著她的謝昭忽然說道:“多日不見,四妹妹倒是變了,變得膽子大了。”從前極喜歡看到阮慕陽見到自己時慌張的樣子,可如今他發現,她眼中除了那一分怕旁人走過瞧見的緊張之外,平靜極了。
好像慢慢地,她不怕他了。
此次見到謝昭,阮慕陽的確沒那麼驚慌了。如今的張家不再是之前沒落的張家了,她的夫婿是新科狀元,而她是狀元夫人,不再是原來那個背後最大的不過是阮家的阮家四小姐了。
這只不過是開始,她相信日後謝昭一定不敢像現在這樣輕佻地對她說話。她將慢慢有實力與他抗衡。
報仇,指日可待。
謝昭忽然覺得這樣的阮慕陽更加有趣了。
就在這時,忽然從拐角處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不知二嫂與王爺在此處做什麼,莫不是在說什麼悄悄話?”
阮慕陽驚訝地看過去,只見張安玉懶洋洋地從拐角處走了出來。他是湊巧撞見還是跟著她來的?
張安玉目光中帶著嘲諷看著阮慕陽,不屑極了,彷彿這一次,她與永安王暗通款曲被他抓了個正著一樣。
“原來是張家的四少爺。”謝昭臉上帶著笑容。
他不解釋,阮慕陽卻要解釋的:“四弟誤會了。我與王爺不過是恰好遇到。”
張安玉怎麼會相信?他是跟在阮慕陽身後過來的。謝昭來張家時,他下意識就想到了阮慕陽,便時刻注意著謝昭的動向。見謝昭離席後,他便去尋了尋阮慕陽,正好遠遠地看到她離開,便跟了過來。結果便看到了他們兩個在一起。
他冷哼了一聲說:“哦?竟然這麼巧。莫不是王爺迷路了,二嫂也迷路了?”他這番話說得毫不客氣,連謝昭也一起諷刺上了。當真是年輕氣盛的混世魔王。
阮慕陽皺起了眉。張安玉被寵壞了,這性子遲早是要吃虧的。
謝昭倒是從張安玉的目光看出了什麼。他不但不生氣,反而別有深意、目光曖昧地看了阮慕陽一眼,想要把張安玉的猜測坐實了。
他是故意的。
這在張安玉眼裡無異於是當著他的面眉目傳情。他看著阮慕陽,眼中帶著厭惡說:“二嫂離開這麼久,也不怕人找嗎?”他雖然胡鬧,卻也是知道輕重的,要是現在讓人發現了阮慕陽與永安王之間的關係,那張家將再次顏面掃地,淪為笑柄。
雖然不滿張安玉的態度,但這確實是一個離開的好機會。
正當阮慕陽要走的時候,謝昭卻先行一步了。走了兩步,他又回過頭看向張安玉道:“四少爺真是有趣之人。”
這在年輕氣盛的張安玉眼裡無異於是挑釁,挑釁他,也挑釁張家!
謝昭走後,阮慕陽見張安玉被有意地引導之後對自己誤會更深了,即使沒有也要解釋一番,畢竟不解釋就相當於真的預設自己紅杏出牆。她耐著性子上前一步:“四弟——”
張安玉卻後退了一步,與她保持了一些距離,眼中帶著厭惡與鄙夷道:“真髒。”
阮慕陽的身子僵了僵,所有人耐心都被他這句話打消了。他憑什麼這樣誤會她?他可知道她是如何反抗的?恨不能跟謝昭一起死!
“口無遮攔!”極大的怒意湧上,阮慕陽抬起手。
這一次,她的手沒有落下去。
張安玉抓住了她的手腕,懶散地說道:“二嫂以為,我還能被你打第三次?”說罷,他狠狠地甩開了她的手,笑得得意。
阮慕陽不是意氣用事的人,一次沒打到,不會下手去打第二次。
恰好這時有腳步聲和說笑聲傳來,她整理了心緒,深吸了一口氣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