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李桂丹的遺願
受到陳懷民的鼓舞,柳哲生、鄭少愚、吳鼎臣一齊開火,完全逆轉了對日軍的局勢。
日軍從埋伏者變成了被埋伏者,他們根本想不明白,為什麼遇到的這支中國空軍如此了得。
他們都已經用了最先進的單翼戰機了,中國空軍還在用蘇聯的雙翼機,可打不贏,就是打不贏!
很快,日機率先離開了戰場,中國空軍在確保轟炸機脫離戰場後,也放棄了追擊。
當陳懷民他們的戰機降落在河南歸德機場時,所有機組人員,以及降落的轟炸機飛行員們紛紛圍住了他們,一齊歡呼了起來。
作為這一戰立下首功的陳懷民更是被人群高高舉起,拋向空中又接住,就在拋第三次的時候……
才下飛機的吳鼎臣嚇得臉都白了。
“你們幹什麼啊?”
“他腿上有傷還沒好的啊!”
人群鬨堂大笑了起來。
……
當天晚上,歸德機場的餐廳裡,中國與蘇聯飛行員們濟濟一堂,舉辦了簡單的慶祝晚會。
人群當中,舒斯特爾拿出口琴,吹奏了一首《國際歌》。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所有的蘇聯飛行員們一齊唱了起來。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陳懷民跟著也嚎了一嗓子:“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奴隸們起來,起來!”
飛行員裡也有吳鼎臣這些傾向於革命的青年,有陳懷民帶了一個頭,便壯著膽子跟蘇聯飛行員們一同唱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舒斯特爾放下口琴,也大聲唱道:“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耐雄納爾,一定要實現!”
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歡呼,之後,中國飛行員們齊唱了《中央航校校歌》與《松花江上》等愛國抗日歌曲,蘇聯飛行員們則唱起了《紅軍最強大》、《祖國進行曲》等衛國戰爭時期的激昂歌曲。
餐廳之外,出來透透氣的陳懷民卻看到了一個有些落寞的身影。
第四大隊的大隊長毛瀛初,一個人站在餐廳外面抽著悶煙,手裡還拎著一瓶土釀的燒酒。
若是喝酒,想來也是悶酒。
他看到了陳懷民,陳懷民便上前遞給他一支菸,少年心性下,略有些得意道。
“毛大隊長是因為沒能把我趕去洛陽教書,在外面生悶氣嗎?”
毛瀛初丟掉了自己手裡那支燃盡的香菸,大大方方接過了陳懷民的煙,點上之後,他背過身,倚在餐廳外走廊的欄杆上,背對著暗夜的星空。
他夾在指縫間的香菸,明明暗暗,彷彿是墜落人間的另一顆星辰。
“陳懷民,你覺得,我個人會對你有意見嗎?”
“我難道不想你繼續開飛機嗎?”
陳懷民微微一愣,毛瀛初繼續說道:“是桂丹讓我這麼做的!”
毛瀛初吐出一大口煙霧:“我跟桂丹既是軍中同袍,是航校同事,在教工宿舍的‘醒村’裡也是門對門的鄰居。”
“2·18空戰前,我問他,如果他犧牲了,誰來做第四大隊的大隊長。他說,你來做……”
“然後我又問他,如果我也犧牲了呢?”
毛瀛初咬住嘴唇,彷彿因為回憶而痛苦:“他說,那就讓柳哲生做!”
“如果柳哲生都死了,就讓鄭少愚、陳懷民來做!”
陳懷民頓時愣住了。
毛瀛初又說道:“我剛想說‘好的’。桂丹又說道,如果柳哲生、鄭少愚、陳懷民,沒死,只是負傷了,一定不要讓他們再飛了!讓我一定要答應他。”
“我當時剛想說,為什麼?”
毛瀛初一邊說著,一邊擦了擦眼睛,聲音竟哽咽了起來。
“他說,要給空軍留一兩顆好苗子,去航校當種子……”
“這樣日本鬼子才殺不絕我們的空軍,抗戰才能勝利,中國才不會亡!”
言辭可以作假,真情卻難做偽。
陳懷民忽然間就熱淚盈眶,他咬住嘴唇,低聲說。
“大隊長,是我錯怪你了!”
“對不起!”
……
第四大隊從河南歸德機場返回湖北孝感機場的時候,臺兒莊大捷的訊息也在全國傳開了。
4月15日這一天是週五,也是臺兒莊戰役正式宣佈勝利的日子,航空委員會破天荒給所有參與臺兒莊戰役飛行任務的人員放了一個罕見的週末雙休假。
開完中午的會,陳懷民剛才會議室出來,就被執勤回來的鄭少愚喊住了。
原本是想回到家中的,順便去空軍新生社看看楊惠敏,沒想到鄭少愚卻主動找上了門來。
陳懷民與鄭少愚雖然都是第四大隊的飛行員,但並不是一箇中隊,除了空中作戰有一些配合,其實交集並不太多。
所以鄭少愚的來訪,讓陳懷民有些意外。
但更讓陳懷民沒有想到的是,鄭少愚居然帶了一個熟悉的人來見他。
王璐璐!
鄭少愚帶來的少女居然是王璐璐。
鄭少愚開門見山說道:“懷民,這個姑娘下午到機場來找你,被門衛攔住,不讓進來,被我碰見了。”
“樂以琴曾經是我的隊長,他曾經與我說起過你跟她的故事,我便帶她進來了。”
“你們若有什麼事情想聊,請便吧!”
陳懷民難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王璐璐。
兩人從杭州筧橋醫院一別至今,雖然才過去短短半年,但卻好像相隔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上次見王璐璐時,她還穿著浙大的校服,這次卻只穿著粗布衣服,原本精緻妝容的臉蛋也灰頭土臉的,土裡土氣地扎著一根麻花辮子。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以前是浙江大學的校花之一,一準會讓人以外她是機場附近集鎮的村姑。
誰也不知道,一個銀行家的千金大小姐是怎麼一路跑到漢口,再找到孝感機場來的。
陳懷民還沒有開口,王璐璐竟眼眶溼潤,哽咽著開口問道。
“你臉上的疤是怎麼回事?”
“你是什麼時候負傷的?”
陳懷民摸了一下臉上的傷疤,他笑了笑說:“在南京上空受傷的。”
“做我們這一行的,能活著就很不錯了……”
“畢竟,連高志航大隊長都犧牲了。”
王璐璐點了點頭,輕聲說:“懷民,我跟著同學們撤到了江西的吉安,在那邊安穩了一段時間。我在報紙上看到你們在武漢打仗……”
“我擔心你,就來看你了!”
陳懷民看了看風塵僕僕的王璐璐,感慨道:“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姑娘跑這麼遠跑來孝感……”
王璐璐低聲說道:“懷民,能再見到你,我覺得挺值得的。”
陳懷民剛想說什麼,會議室外傳來了吉普車的聲音。
原來是吳鼎臣開著吉普車來到了樓下:“陳懷民,你不是要回漢口嗎?要不要搭我的順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