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風雲際會壯士飛
1936年的1月,中央航校第五期的學員們正式畢業。
筧橋中央航校的畢業典禮上,這一次蔣介石與宋美齡都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位領袖對於優秀空軍人才的渴望越發嚴重,還是這一屆有比如“蔣堅忍”在內的委員長得意門生。
陳懷民這一期的畢業典禮規模與待遇比起林嶽龍那一次都要大得多。
國民政府軍政界的頭頭腦腦們齊聚一堂,不只是陳子祥、魏靜誠夫婦都被從鎮江請到了杭州參加“懇親會”,就連原本不應該被邀請的吳夫人,蔡夫人,大哥陳天和、大姐陳淑文,小妹陳淑芳還有小弟陳天培都被邀請到了杭州筧橋。
來去路費由政府全包,就連入住的酒店都是西湖邊作為外賓招待所的新新飯店。
這讓八歲的幼弟陳天培激動不已,真感覺到了杭州像到了人間天堂一樣。
不過,讓陳懷民感到不悅的是,與他同父同母的小妹陳淑芳居然已經透過了去日本留學的預科,很快就要去日本留學了。
陳懷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還是母親魏靜誠忍不住告訴他的。
這讓陳懷民氣得畢業典禮後的晚飯都沒有吃。
大哥陳天和參加過第十九路軍的學生義勇軍。
二哥陳懷民又是中央航校的飛行員。
姐姐陳淑貞又是浙江省警官學校的學員。
這樣的家庭背景,陳懷民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陳淑芳為什麼偏要去日本留學?
“美國不能去嗎?”
“英國不能去嗎?”
“德國不能去嗎?”
“我們就算家裡再窮,南洋呢,南洋總能去吧?”
陳懷民氣鼓鼓地對著母親跟妹妹說道:“你們為什麼偏要到東洋鬼子那邊去留學?”
陳淑芳看了生氣的哥哥一眼,平靜說道:“哥,你是你,我是我。我就想去日本學醫,有問題嗎?”
17歲的少女倔強道:“爹都管不了我,你憑什麼管我?”
陳懷民就這樣被妹妹氣得在畢業典禮的第二天就登上了去南昌的火車。
這一對同父同母的兄妹之間,也因此產生了此後都難以彌合的隔閡。
即便後來因為“七七事變”後全面抗戰爆發,陳淑芳從日本返回國內,兄妹之間也再無法和好如初了。
也許在1938年的4月29日之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裡,妹妹陳淑芳會後悔自己的任性,跟哥哥說的這些氣話。
但她再也沒有機會跟哥哥陳懷民說上幾句道歉的話了。
因為,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夠了。
歷史殘酷地記載著1945年以前的中國空軍戰士,他們從中央航校畢業到死亡的生命週期,僅有可憐的六個月。
陳懷民畢業於1936年的1月,犧牲於1938年的4月29日,間隔時間已經達到了27個月,已經算是中國早期空軍中的“長壽者”了。
筧橋中央航校每一期的畢業典禮上,都會拉起這樣兩條橫幅。
“風雲際會壯士飛,誓死報國不生還!”
陳懷民們真的是用生命在詮釋著這兩句話!
……
從航校畢業後,陳懷民被分配到了空軍教導大隊的第三隊,擔任准尉見習飛行員,駐防在南昌青雲譜三家店機場。
三家店機場是1935年剛剛建成的,是當時全中國最大的機場,所有從筧橋中央航校畢業的驅逐組飛行員,也就是最精銳的那一批,都必須要在這個機場,跟著教導總隊繼續集中訓練半年。
空軍教導總隊的副總隊長也是陳懷民們再熟悉不過的老熟人——高志航。
陳懷民在這裡,主要學習和強化低空飛行的攻擊技巧。
陳懷民剛來到三家店機場沒多久,很快就在機緣巧合之下,又遇到了兩位“故知”。
一個是老鄉林嶽龍,他自從中央航校畢業後,就在江西南昌服役,幫助當局“剿匪”。
另一個還是當年在虹橋機場的舊人——石邦藩。
石邦藩在筧橋附近的喬司機場一戰中被日軍用國際禁用的達姆彈擊中,截掉了整條左肩膀。
如今,他在三家店機場負責空軍教學。
石邦藩跟腿短了一截,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高志航得了個“高瘸子”的綽號不同。
石邦藩雖然斷了一條胳膊,但在教導大隊裡被稱為“獨臂飛將軍”。
因為石邦藩的頑強英勇令人肅然起敬,他順理成章地成了教導大隊的憲兵長官。
陳懷民與石邦藩的重逢,居然是因為林嶽龍。
原來,林嶽龍在執行對“匪區”轟炸時,故意往深山老林裡投彈,向“匪眾”射擊時也故意不瞄準……
結果遭到了同行的其他飛行員向憲兵隊舉報,被以“通共”的罪名抓進了憲兵隊裡。
要知道,在當時“攘外必先安內”是國民政府在軍中的主流聲音。
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大費周章把全國最大的機場建在江西的深山老林裡面……
國民政府就是希望在“剿匪”的過程中可以獲得先進空軍的配合,妄圖用全球最先進的武器來打敗思想最先進的敵人。
林嶽龍這樣出工不出力的飛行員,那是絕對要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的!
更何況“通共”是非常嚴重的罪名,陳懷民聽到這件事情後,不顧自身安危,也不怕被牽連,主動趕到了憲兵隊。
門口把守的憲兵聽說陳懷民是為“通共犯”來說情的,自身又才只是一個還沒轉正的實習期准尉……
兩個憲兵鼻孔直接翻到了天上,根本把陳懷民當空氣看。
但很快……
陳懷民偶遇了從憲兵隊走出來的石邦藩。
雖然距離1·28的淞滬抗戰已經過去了4年之久,但石邦藩其實一直與黃毓沛保持通訊,也在關注著陳懷民。
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在虹橋機場就認識的小夥子。
兩名憲兵百思不得其解,平時從不跟人主動攀關係的石教官,居然主動邀請一個實習期的准尉進了房間,還熱絡地幫他泡了咖啡……
“這實習期的小子,到底是哪家大人物的親戚?”
旁邊的憲兵抬手敲了一下同伴腦門上的鋼盔:“還看?站你的崗去!”
“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