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雄鷹與烏鴉
高橋憲一的三式艦載機在空中曳出一道弧線，筆直地朝著遠處的中國轟炸機編隊衝去。
“高橋君！”
“高橋，冷靜！”
“高橋憲一，不要擅自離隊，注意隊形！”
無線電裡嘈雜的聲音中，傳來生田乃木次冷冷的聲音。
“讓他去！”
面對突出整支編隊的那架三式艦載機，最先升空的朱達先第一個發現了險情。
要知道轟炸機在空中相當於漂在水上的運輸船，是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空架子。
如果轟炸機群被一艘三式艦載戰鬥機咬住，結果幾乎必死無疑，甚至整支轟炸機編隊都要遭遇不測。
當時的一架轟炸機價值約為92萬塊銀元，堆起來重達24.7噸，更相當於一名上海工人三千年的工資。
如果十幾架轟炸機都被日軍擊落……
且不說中國人民上哪裡再湊出來這麼多銀元來購買飛機。
單說這麼多優秀的飛行員，培養起來就需要多少的時間……
這麼長的時間，夠小鬼子的飛機肆虐到什麼時候？
朱達先的腦袋頓時“嗡”地一響。
他雖然在印度長大是一名印度籍的華人，但他從沒認為自己是一個外國人。
“轟！”
朱達先駕駛的英國產林柯克式戰鬥機發動機轟鳴，驟然加速攀升，徑直朝著高橋憲一的三式艦載戰鬥機撲去。
“達先，你在幹什麼？”
黃毓沛看到一馬當先衝向日機的朱達先，在無線電裡大喊道。
“絕不能讓他們咬上轟炸機！”
朱達先的聲音帶著狂風掠過機艙的肅殺。
“中隊長，我的這條命換十架轟炸機，值了！”
“要是能搭上小鬼子的一架三式，那簡直太值了！”
馬達的轟鳴聲，震驚的不僅是黃毓沛等中國空軍，還有生田乃木次帶領的日本海軍航空兵們。
“高橋，注意你的右下方！”
“有中國飛機朝你衝過來了！”
無線電裡傳來其他航空兵震驚的聲音。
“他的速度太快了，該死的，那個中國人不要命了嗎？”
與此同時，高橋憲一也選擇了將油門拉到最大。
三式戰鬥機那老式的中島\\\"壽\\\"2型風冷星型發動機拼命地喘了起來。
刺耳的雜音彷彿下一秒，發動機就會過熱爆缸一般！
但朱達先憑藉著馬力全開，具有更高速度優勢的林柯克式戰鬥機已經筆直衝了上來。
兩機相距咫尺的瞬間，高橋憲一甚至能夠看到林柯克式戰鬥機座艙裡朱達先黝黑的面孔。
“呼！”
就在兩機即將相撞的瞬間，高橋憲一緊急拉昇飛機，雙翼的三式戰鬥機以45度角堪堪躲過朱達先的衝撞。
機身扭轉時的巨大慣性，差點把高橋憲一給甩出了座艙。
高橋憲一躲避的動作，給了朱達先突進的良機！
塗著深綠色油漆，兩翼繪製著青天白日徽章的林柯克式戰鬥機如神兵天降，橫擋在了高橋憲一在內，所有日本戰鬥機的面前。
朱達先駕駛的那架林柯克式戰鬥機如保護雛鳥的雄鷹，張開雙翼，面對來自倭國的兇狠烏鴉。
下方的機場上，躲在掩體裡的陳天民不禁抬頭望去。
陽光照耀的高天之上，朱達先駕駛的那架林柯克式戰鬥機逆風而行，流光遍體。
他彷彿中國古代一夫當關的猛將，是當陽橋頭的張飛，是死拒轅門的典韋。
在他的身後是毫無自保能力的轟炸機編隊，而他面對的是十二架窮兇極惡，貪婪嗜血的日本三式艦載戰鬥機！
剎那之間，急促的機槍聲猝不及防爆響起來。
朱達先看向正對面的高橋憲一，黝黑的臉上鬚髮戟張，大聲咆哮。
“小日本鬼子！去死吧！”
他用力拉動機槍扳機，機槍聲音卻是從對面的飛機上響了起來。
高橋憲一倉促之間也按下了機槍的扳機。
他原本以為，至少會是兩敗俱傷的結局，甚至他考慮過了對方先開槍的情況下，飛機會失去平衡直接打空掉的情況。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先開槍的會是他！
三式戰鬥機掛載的兩挺7.7毫米維克斯航空機槍噴吐著火蛇，撲向面前的林柯克式戰鬥機。
朱達先用力反覆扣動扳機，但機槍依舊毫無反應。
朱達先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根本沒有想到，機槍會在這個時候故障。
無論他怎麼扣動扳機，都沒有一發子彈射出！
“混蛋，可惡的扳機！”
可是這稍縱即逝的戰機，立刻被後面的指揮官生田乃木次把握到了！
“敵機故障，全體前方扇形編隊，瞄準正前方敵機，開火！”
除高橋憲一與生田乃木次之外，十架日本戰機同時以扇形散開。
“砰砰砰砰砰砰！”
整個高空到處都是航空機槍掃射的聲音，子彈如暴雨般朝他的座機傾瀉下來。
朱達先駕駛的林柯克式戰鬥機瞬間就被擊中了無數槍，機艙，機身，機翼之上遍佈彈孔。
無法使用機槍的戰鬥機，本質上就是大號的空中靶子。
朱達先唯一的武器，只有他自己的身體，還有座下已經負傷的飛機。
他低下頭來，怒吼著駕駛飛機義無反顧地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高橋憲一衝去！
看到衝向自己的朱達先，高橋憲一握住方向杆的手都顫抖了起來。
他雖然不怕死，但說到底才是個剛剛實戰的新兵……
他慌了！
就在這時，更加密集的機槍聲響起。
“高橋，拉昇高度！”
無線電裡傳來了生田乃木次冷靜的聲音。
“不要管這個莽夫，困獸猶鬥而已！”
“你的性命比他珍貴，不要在這裡浪費掉！”
兩架飛機擦肩而過，高橋憲一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躲開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耳邊只有更加密集的機槍射擊聲。
生田乃木次等人為了掩護他，紛紛朝著朱達先開火。
同時，為了掩護朱達先的黃毓沛等人也朝著日機開火了！
中日雙方十幾架戰鬥機在高空肆意宣洩著航空機槍的子彈，虹橋機場的上方，瞬間就變成了一片火海。
朱達先抬起頭，恨恨地看向高高飛起，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高橋憲一。
“算你走遠，小鬼子！”
說完，他用力扯下一截衣袖包紮住自己受傷的胳膊，拖著遍體鱗傷的林柯克式戰鬥機在槍林彈雨中緩緩降落。
終於，他在黃毓沛等人的掩護下，奇蹟般地著落回了虹橋機場的跑道上。
等待在跑道邊的醫護人員不顧空中的流彈，沒等飛機挺穩就圍了上來，七手八腳將他從飛機座艙裡“抬”了出來，裝上擔架送進了掩體當中。
可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卻竄出了掩體，徑直朝著那架剛剛著落的林柯克式戰鬥機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