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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對弈

無形的交鋒在推杯換盞之間進行著。原本就淡漠的關係岌岌可危,表面平和不過是遮掩著的假象,至於其中的深意,白宛言和白亦從心知肚明,可是誰都沒把最後一層窗戶紙捅破。

“所以啊,表哥幹嘛生氣呢?”

這句話白宛言是笑著說出來的。

不過用了三言兩語,她就把如何得知何漫舟的個人喜好解釋清楚了,言辭得體而妥帖,責任全部歸結於柳慕的無心之言,一切都僅僅只是她恰到好處的關心。

“不要在我身上花無用功,沒有意義,而且何漫舟不是我的什麼人,”

“哎呀,表哥,你這樣的態度真是生分,要是讓人家小姑娘聽見了,得多傷心。”白宛言晃了晃手中的高腳杯,像是很不經意似的繼續問道,“還是說,你的心思剛好被我猜中了,才會覺得惱羞成怒,不想承認啊......表哥?”

這番話雖然是疑問句,可是白宛言卻偏偏說得意外篤定。

與其說是她在猜測白亦從今天樂意親自出席這次的拍賣會,不是為了所謂的“商業目的”,也不是僅僅出差來到塢城。不如說在白亦從不惜一擲千金將那個極為珍貴的懷錶拍下來討女孩子開心的時候,白宛言就有了自己的判斷,看出他的另有所圖。

這也是白穆想要讓她去觀望的結果。

畢竟,這塊懷錶的所有權,代表著某些約定俗成的東西。

旁人只會覺得這是白家玉器行提供的物件,是一件要價極高也很上檔次的拍品。可是作為白家的家庭成員,卻會對這個行徑有著超乎尋常的敏感,曉得背後代表著的到底是什麼。

越是傳承幾代的古董世家,就越是有一些不成文的規矩。

就比如上一代家主白巖雖然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讓白家的名號叫得更響,哪怕是在風雲變幻的商戰場中,也能讓白家始終立於不敗之地。可是白穆一眾對他有意見的人,還是可以輕而易舉地抓住他的話柄。

——因為他積攢出來的名號,有一部分是靠出售白家祖上流傳下來的物件得來的。

這樣做名聲倒是賺到了,可是白家的物價卻拿不回來了。

現如今白家大宅的那些古物,每一件都是祖上幾輩傳下來的,出於公平起見,也有一些物件被分給了三處旁家支脈,不過最重要也最珍貴的那部分,都是由歷代家主保管著的,關於古物背後的秘密,也僅有家主知曉。

這其中,就包括遺王寶藏的秘密。

這也是白家家主的特例所在,遺王寶藏玄乎其玄,加之誰也沒有準確的證據,傳到了白亦從這一代,很多線索都是片段式的,根本難辨其中真假,也就無謂多去分析那些蛛絲馬跡。

不過再怎麼玄乎其玄,終歸是有線索的。

據說開啟遺王寶藏的鑰匙,就藏在白家傳承數代的珍寶之中。

當然這些物件,其中有高低輕重之分,早前白巖賣出去的那部分,遠算不得是最珍貴的傳家寶,而白穆今天拿過來的這塊法琅彩銅鍍金雕花懷錶,也僅僅只能算得是上等物件,稱不得稀世珍寶。

可這畢竟是白家的東西。

以一言以蔽之,就是意義不一樣。

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哪怕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水晶洞,也跟市面上拍賣到十幾萬的上等翡翠不同,這物件是在誰的手裡外流的,因為什麼流落出去,又輾轉到了誰的手裡,都得給出明明確確的說法。

白穆把這塊法琅彩銅鍍金雕花懷錶拿出來,就是有意要看白亦從的態度。

畢竟,白家玉器行的物件落到白亦從的手裡,和落到了天問堂博物館何漫舟的手裡,是有本質上的不同的。這樣微妙的差距旁人不理解,白家人卻是心照不宣,白穆賭準了白亦從會替天問堂博物館出手,才這樣有謀劃地賣一個順水人情。

表面上說是一個“人情”,其實卻是給白亦從留下一道跨不過去的大坑。

左右都是落下口柄的。

白宛言將話說到這個程度,白亦從當然明白其中深意。更多的話不需要點破,到了他們這種程度,都太懂得如何營造出表面平和的假象來隱藏那些暗流湧動,不見鋒芒的試探都在無形之中進行。

不論是見招,還是拆招。

其實在更早的時候,當白亦從在拍賣單子上看到法琅彩銅鍍金雕花懷錶那一刻,就已經明白了白宛言此行的來意。

“白家的東西不該輕易拿出來,怎麼二叔這次這麼冒失。”白亦從沉默了幾秒,避重就輕地開了口,“如果今天不是我出手,何漫舟不可能拍下這東西,這個責任應該誰來承擔?”

白宛言就等著這句話呢。

眼下的結果正中她的下懷,以至於她那明豔的笑容都帶著幾分竊喜。

對於白宛言這個在商戰場如魚得水的女人來說,她總是慣於玩弄人心,不吝於利用白家權柄和自身優勢,在社交場上交換更多的人脈與利益。她的美麗就如同妖嬈盛放的花,越是漂亮便越帶著毒液,會麻痺別人的神經。

就比如此刻的溫言細語,處處透著得體,卻盡數都是反話。

“這塊懷錶是父親囑咐我帶來的,他聽說何漫舟的事情之後,特意說了做叔叔的不能丟了面子,得拿一樣大手筆的東西出來,這是他的一片心意呢。表哥是白家家主,肯定看得出來,這是我們白家玉器金鐘一脈難得的好東西,至於冒失......既然有表哥在場,這物件有怎麼可能落到別人的手裡呢,你說是不是?”

白亦從淡淡一勾唇角,扯起了幾分嘲諷,沒有應些什麼。

而白宛言還在自顧自地說著。

“不過話說回來,表哥對何漫舟真是捨得,這要說是沒點私交,誰信啊?”

今天的事,五百萬事小,不過是白家的東西重新回到白家,賬目上沒有太多變化,左右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可這真金白銀花出去,名號卻給了天問堂博物館,就足以看出白亦從的偏愛了。

這相當於對外公開,白家當家人跟天問堂博物館私交甚好,連自家的物件都送出去了。

而白宛言此刻的興師問罪,也在完全在白亦從的預想之中。

“所以呢?”白亦從清冷的眼眸淡淡掃過白宛言,“僅僅因為這塊懷錶,你就想證明什麼嗎,那你只能轉告二叔,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表哥這是什麼意思?”白宛言的笑容近乎於明媚,帶著幾分故作的天真。

“我和她的父親有些交情,所以願意照看她,”白亦從語氣淡淡的,沒帶一絲多餘的感情,最後的補充也顯得篤定,“僅此而已。”

白亦從這樣說的時候,白宛言目光裡的玩味盡數落在了何漫舟的身上。

女孩子正坐在沙發椅上,有些無聊地晃動著手裡的酒杯。

大抵是酒量不夠好的緣故,何漫舟沒有拿高腳杯盛放著的紅酒,而是取了一小杯幾乎沒什麼度數的女士香檳。即便是這樣,杯子裡盛著的液體也是滿的,顯而易見她沒有想要喝的打算,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時不時放在鼻子下嗅嗅味道。

就如同那些社交局的常客們一般,以此來維持某種裝腔作勢的熟稔。但是何漫舟的動作之中卻帶著嬌嗔的天真,水晶杯折射著光芒,透著淡淡的澄黃色酒液斑斕成為一片璀璨,映得她的神色就好像誤入人間的精靈,不應該沾染周遭的世俗。

隔了那麼遠,白宛言沒法把何漫舟的相貌看得真切,只能看到她的輪廓精緻而漂亮,氣質也透著莫名的隨性。就如同她此刻穿著的那套白色休閒連衣裙一般,清純動人中帶著些許可愛,在這樣正式的場合很難不讓人留意。

她很特別。白宛言在心裡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半晌,白宛言才收回了目光,她微微側過頭,對著身邊的白亦從笑了笑,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表哥的眼光很好,她很漂亮。”

這句話白宛言說得很輕,談話聲僅僅進展在他們兩個人之間,還帶著試探的意味。

“阿慕跟我說的時候,我就在好奇,到底是什麼的女孩子才讓表哥高看一眼,果然......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呢。”

對於這漸趨無聊的話語,按照白亦從一向的處理方式,無非是用秒殺四野的冷空氣讓不開眼的人知難而退,可是此刻他居然難得按捺著反感,難得地多說了一句。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來窺探。”

“怎麼能說是窺探呢,”白宛言隨手理了理垂在臉頰的髮絲,“在咱們古董圈子裡,誰不是對,哪怕我是你的親表妹,也時常覺得你很難接近,難得有你的八卦,有點好奇嘛。”

白亦從勾起一抹笑意,生意場上磨礪出的世故被慣有的冷淡包裹,居高臨下的氣場幾乎出自於本能習慣。

“隨便你怎麼說。”

說完這句之後,白亦從懶得再多開口,多說無益了。

在那雙近乎於銳利的眼眸注視之下,白宛言微微垂下了頭,藏著目光中的諸多揣度。

她太懂得如何把握尺度了。

就比如現在,白宛言自認為抓到了白亦從的把柄,也就沒有必要再去激怒別人。

顯然,感情這個軟肋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致命的刀子。

“表哥,那提前祝你,這次出差順利了。”

最後,是白宛言輕描淡寫的一句收尾。

對此,白亦從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把酒杯中剩餘的酒液一飲而盡,無聲地表示談話終結。

轉身時他卻迅速收斂了僅有的笑意,隨手把酒杯放在一旁,他嘲諷般一扯唇角,目光中像是凜冽了寒冰似的。

有幾秒是帶著露骨的壓迫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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