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記悶棍
白鳳遊捱了一記悶棍。
楚漢山中不太平,往西是魔,往東是道,萬里山巒為界,自然不少了偷摸想過界的人。
只不過道門明星和魔門驕陽都是神遊境的高手,一場大戰,涉及無數,普通修士哪有膽子觀戰,早有多遠閃多遠。
所以白鳳游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走出多遠,就被人一悶棍敲在了後腦勺上。
只能說,人如果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逢,哪怕是魔門驕陽,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換做平時,這世上還沒有能讓他挨悶棍的人。
然而和梅刀君大戰一場,神魂歸位上錯身,重傷不說,還魂與身不合,導致靈識大減,一絲預警都沒有,就倒在了悶棍之下,連是誰打的他都沒有看到。
奇恥大辱,忍無可忍,呃……還是隻能忍了。
不然呢?
遷怒這種事,魔門驕陽還不屑去做。君子報仇還十年不晚,何況他是魔頭,這仇他記一輩子,早晚找出那王八蛋剁碎了餵狗。
白鳳遊捏捏鼻子,最後只能以反正頂著梅刀君的殼子,丟臉也不是丟他的臉這種情況還安慰一下自己。
好事都歸他,壞事都歸梅刀君,就這麼愉快的決定啦。
“明星公子,您醒了?”
就在白鳳遊裹著一腦門的白布條躺在那裡瞪眼發誓作狠順便還坑梅刀君的時候,一個稚嫩的童聲在他耳邊響起。
他一側頭,就看到一張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娃娃臉。
大約十歲上下,小模樣兒長得真不賴,就是睡眼惺忪,眼角還粘著眼屎,明顯是在旁陪護陪到睡過去,才剛醒過來的樣子。
所以,小子,我昏了多久,你就睡了多久是吧?
白鳳遊想也沒想,一指頭彈在了這小子的腦門兒上。
“你誰啊,看護不用心,一點兒責任感也沒有。”
童兒捂著額頭被敲傻了,傳說中溫潤如玉、和善可親、禮數週全的道門明星,咋這樣兒隨性呢?
傳說都是騙人的。
“叫什麼名字?多大了?男孩兒女孩兒?家裡還有誰?從哪兒來?打哪兒去?趕緊交待……”
白鳳遊被他的傻樣兒逗樂了,屈指在他的下巴上撓撓,跟撓貓一樣。
童兒被撓得舒服,完全沒有意識到白鳳遊的逗弄,傻樂一一回答。
“我叫鹿鳴霄,師姐師兄們都叫我小鹿兒,我當然是男孩兒,還差兩個月就滿十歲了……從哪兒來……呃,從哪兒來?”
這個問題明顯把他難住了,他一直就在這裡啊,沒從哪兒來。
白鳳遊捧著肚子在床上打滾大笑,哎喲喂,這麼實誠又傻乎乎的小孩子,在魔門幾乎已經絕種了。
魔門裡,那些小毛頭們,還沒有學會走路,就已經先學會使壞了。
鹿鳴霄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茫然的看著他,不懂自己說了什麼話讓這位道門明星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白鳳遊看到他茫然的天真模樣,差點兒沒笑岔過氣去,忽又想到如今他魂與身不合,可別一下子把神魂直接笑得從身體裡分離出去,連忙用盡全力止住笑。
“我說小鹿兒……你真招人喜歡。”
鹿鳴霄見他笑得臉紅紅的,溫潤可親的臉上,雖然還有些壞壞的諧趣味道沒有散盡,但是神態格外的動人,頓時小臉蛋兒也紅了。
“明星公子,我也喜歡你。”
說完,又覺得不好意思,可羞可羞了,連忙用手捂著臉,扭頭一溜煙的跑了。
太可愛了。
白鳳遊沒忍住,捶床笑噴,一沒留神,後腦勺撞在木枕上,差點兒真撞了個魂身分離,這才老實下來,好一陣閉目調息……
結果,又差點兒走火入魔。
真他麼的見鬼,之前他還笑話梅刀君用道法去催動魔功,結果他剛才也笑傻了,竟然以魔功催動道法。
完球兒,這回真的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徹底廢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輕咳。
“梅公子,聽小徒說,您清醒過來了?”
白鳳遊懶洋洋的把軟枕往身後一靠,倚在上面側頭望過去,只見一個身穿道袍的人站在門口,頭梳道髻,長眉入鬢,下巴上留著三絡神仙須。
面貌尋常,鳳目中精光流露,顯出幾分威悍之色,再加上固定道髻的髮簪,不是尋常樣式,卻是一柄銀製小劍,白鳳遊頓時心中有數,這是一位行走在劍道上的純粹劍修。
於是他微微欠身,態度誠然。
“前輩相救之恩,白……梅某莫齒不忘,重傷在身,不能周全禮數,還請海涵。”
裝模作樣,竟也有幾分梅刀君的風采,如果不看他微微翹起顯得十分邪性的唇角的話。
世間劍修分兩種,一種是以劍為侶,另一種以劍為道,前者不論魔門還是道門,都有很多,後者雖然少,但卻是魔門死敵。
因為行走於劍道的純粹劍修,是道門裡的一大奇葩,這種劍修,從來不以飛昇為目的,修行的主旨就是一劍掃山河,除盡魑魅魍魎。
不修身,不修心,不修法,一身修為全靠除魔衛道而來,斬魔越多,修為越高,因此才被稱為純粹劍修。
魔門驕陽,居然讓一位行走於劍道的純粹劍修給救了,當然得小心的裹緊這身皮,一旦被看破,下場不問可知,肯定得成為人家的劍道基石了。
是真魔頭,能屈能伸,能狂能忍,大丈夫可殺不可辱那種氣節,梅刀君可以有,白鳳遊一定不可能有。
魔門之所以是魔門,那就是百無禁忌,善惡從心,俯仰自在,屈伸自如,從來不理會綱常倫理氣節那一套。
道門不是清靜地,忍一時,回頭就開溜,找個地方潛心研究以魔功催動道法的方法,行功滋養神魂,直到神魂能夠再次離體,到時候換回真身,再跟梅刀君一較高低。
白鳳遊迅速做好了暗中打算。
“梅公子風高亮節,雖被屑小暗算,自有大氣運在身,有驚無險,敝人只是恰好路過,這恩情二字當不得,當不得。”
劍修恭維了一句,又關心的問道:“梅公子身上可還有不適?”
不適大了去,光是魂與身不合,就是非常要命的問題。
白鳳遊當然不會把真相說出來,笑了笑,又開始裝模作樣。
“前輩說得是,區區屑小算得什麼,白……梅某反手拍死百十個都不帶眨眼,要不是之前與梅……咳,與白鳳遊那個狂徒狹路相逢大戰一場,大意輸了他一招,傷及神魂,豈輪得到屑小逞兇。”
一番話說得磕磕碰碰,好不習慣,於是白鳳遊乾脆話題一轉,先打聽眼前這位純粹劍修的身份。
怎麼看都不像是省油的燈。
“對了,還未請教前輩如何稱呼?”
狂徒是白鳳遊的另一個稱號,魔門驕陽是別人叫的,狂徒之號是他自己的起的,相比前者,他當然更喜歡後者。
劍修先是義憤填膺,忿然應和他。
“魔門猖狂,尤以非人間狂徒最不當人子,只恨敝人當時遠遠看到山巔刀氣縱橫,劍光驚天,卻未能及時趕到,否則定要助梅公子斬魔……”
說到這裡,他才忽意識到還未回答白鳳遊的問題,忙抱了一個劍禮。
“敝人吳道孤,誅天劍派掌門,梅公子,當年蓮花山瑤池盛會,敝人見過您一面,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