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酒後談心
夜風微涼，吹得李棟原終於也清醒了一些，開始藉著月色打量起身邊的這個女人來。
平心而論，她長得並不醜，身材勻稱，長髮飄飄，放在大街上也是會贏得人矚目的那一型別。
只不過是娛樂圈中美女如雲，她這樣的放進去，不過也是會被淹沒在其中的滄海一粟而已。
他自少年時就混跡這個圈子，吃過了一票美貌的紅利，深知這個圈子對於顏值的殘酷考驗，也知道這個圈子對於“普通人”來說有多麼的殘忍。
如今見她一頭熱地想躋身進這個大染缸，他只想要出手阻止。
然而……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自認為自己從來都不算是什麼好人，從前也參加過不少新人訓練生比賽的評委，見過了不少如夏晴晴一般的人。
看著那些仗著小有資質亦或者是美貌，便自信自己在娛樂圈裡會就此發光發熱，從而拼了命要藉著一檔節目出頭的少男少女們，即使他一眼看出他們不過是關係戶的犧牲品，從此之後只會陪跑不會大紅的命運，也同樣優雅迷人地對他們笑著，做出一個誠懇的模樣鼓勵他們：一定要加油，你們未來一定會是娛樂圈裡最閃亮的那顆星。
所以他是好人嗎？
顯然不是的。
所以夏晴晴在這群人中，又有什麼特別，值得他勞心費力地去提醒去阻攔？
李棟原如此想著，也便將那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嚥了下去，繼而隨便換了個話題：“什麼時候在這裡唱歌的？”
“前天籤的合同，今天才是第一天上班。”她攤了攤手，“結果就遇到你了。”
“這麼巧？”他有些懷疑。
她喝酒時那副熟稔的模樣，讓他還以為她早已然在這種地方混跡良久，如今她卻告訴自己還是個生手？
“我也這麼覺得。”她回答得倒是清脆利落，而後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問，只平靜地解釋道，“我從前經常跟著父親一起出去應酬喝酒，因為我天生酒量好，所以我父親總愛帶著我。”
他聽著她那副輕鬆的語氣，不知道怎麼的陡然冒出了一句：“你姐姐也是嗎？”
其實話剛出口，他便已經後悔了。
他是聽夏晴晴說起過夏家兩個女兒的區別待遇的，他這麼貿然發問，無疑是在戳人傷口。
“我姐姐是我父親從小便認定的聯姻工具，或者說，是最好的那個工具，從以前便認定，她一定會風光高嫁，給我們家族帶來無上的利益。所以他自然不會讓我姐姐去參加這種烏煙瘴氣的酒會。我就不一樣了，琴棋書畫什麼都不會，如果還不能夠喝點酒，賣點色相好讓客戶籤合同，我父親大抵真的不會對我有一點愛了。”
夏晴晴說這些時語氣很平靜，好似只是在單純複述著一件事實，然而李棟原還是敏銳地從她眼中看到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傷痛。
她其實將自己缺愛的特質表現得十分鮮明透亮，不帶一絲隱藏，只可惜越是如此，似乎便越是不容易得到人的珍惜。
包括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自己。
李棟原如此想著，心中竟然罕見地升騰起了幾分負罪感來，使得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有什麼好對不起她的？
真要說起來，他又何嘗不是受害者？
好半晌，他才想起了自己此前想問的重點：“所以，你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駐唱？”
他自認為自己在吃穿用住上也沒虧待過她，一套房子都已經給她住了，三餐有專門的做飯阿姨，打掃也有保姆，她哪怕是什麼都不做，也能夠在別墅裡頭安安穩穩地當一隻米蟲。
當一隻米蟲並不可憐，畢竟吃穿無憂已經是多少人畢生的夢想了。
夏晴晴的答案倒是出乎他意料：“我想讓自己練練膽，未來在上節目時面對觀眾評委，至少可以發得出聲音來，不會直接在臺上被嚇得哭鼻子。”
他啞然了幾秒鐘，有些被她的認真驚到，只下意識地諷刺道：“你就這麼自信自己能夠憑著一檔節目翻身成為明星？”
她顯然聽出了他語氣之中微妙的惡意，但居然並沒有生氣：“一檔節目不夠，那就兩檔。如果我水平還是差，我就多練練。如果唱歌沒有天賦，還有跳舞，還有演戲，我想……我總能夠有一個地方是好的吧？我的人生，應該還不至於這樣失敗到毫無亮點吧？”
他有些詫異地看著她那認真到有些傻氣的面龐，忍不住挑了挑嘴角：“這種熱血中二發言在節目上都已經過時了，節目效果還不如你當場對評委下跪表白，指不定導演組為了炒作噱頭還能夠多給你幾個鏡頭，當然直接後果是你下三期內必定被刷，因為熱度利用完了。”
她噎了一噎，最後只小聲嘀咕了一句“我是認真的”之後，還是低下了頭。
李棟原向來不覺得自己的嘴巴有什麼問題，但如今在看到她這樣時，終於還是找回了些許可憐的憐憫之意，只問道？“為什麼想做明星？”
難不成就因為林楚歌的那一點鼓動？
她不答反問：“你為什麼想做明星？”
這個問題對於李棟原來說顯然很簡單：“因為我有這個本事。憑著我這張臉，從小到大都會有無數人問我，你以後會做明星吧，你以後一定會成為明星吧，你比電視上的那些明星還好看，你去做明星一定會火的吧……等等等等，所以我果然就如他們所願做了明星，並且也如他們所願的大紅大紫了。”
她認真地聽他說完，輕聲感嘆了一句：“的確，你很好看。”
這般迎合的回覆，反而使得李棟原有些不習慣地衝著她挑了挑眉，只覺得在身體裡殘餘酒意的影響之下，跟前這個女人看起來好似也沒有此前那樣不順眼了：“現在這麼乖，不像是把牛奶潑我臉上那樣了？”
夏晴晴顯然有些不好意思，卻又到底存著幾分不服氣：“是你先動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