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晚上七點，聚繪閣。
江淮推門進去時，包廂裡已經有人在了。
五年不見，歲月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些痕跡，不僅皺紋多了，兩鬢也有些發白，他其實已經不年輕了，可卻還是對自己要求嚴格，哪怕這是父子之間久違的一次見面，他也西裝革履，連頭髮都梳得一絲不苟。
“來了。”聽到動靜，江父回頭看了一眼，語氣稀鬆平常，沒有任何激動，彷彿兩人上次見面就在昨天一樣。
江淮對這樣的反應卻習以為常，他垂眸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就走到江父對面的位置坐下。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隨便點了一些。”江父說著把選單遞過來，“你要是不喜歡的話，可以再點。”
“不用。”江淮想也沒想就拒絕，客氣又疏離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江父收回選單的動作一頓，大約是沒想到江淮會這麼直接，不過他本來也沒有敘舊的心思，便很快進入正題。
“下個月空一天的時間出來，和你瑜然阿姨吃個飯。”
瑜然阿姨？
江淮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他記得上回見面時聽到的名字可不是這個。
這是又換了麼？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江父道，“我和你嚴阿姨不合適，前不久分開了。”
他說得簡單，卻也盡顯涼薄，好歹是陪伴了快八年的人，竟用一句不合適打發了。
不過，想到當年那件事，江淮倒也不意外了，只是對於江父所說的吃飯，他並沒什麼興趣。
“下個月我沒時間。”他淡漠道。
“沒時間也要有時間。”江父態度強硬，“我雖然跟你媽離婚了，但我還是你父親，等我和瑜然結婚了，她就是你繼母，你們是一家人，這頓飯必須得吃！”
他說完不等江淮開口又道，“還有，我打算把江氏發展的重心放在C市，所以未來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會留在這，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大學學的是室內設計，正好公司設計部門缺個主管，你準備一下，等年後這邊安排妥當了就上任。”
江父這話說得很理所當然，意味著他就沒想過江淮會拒絕。
不過，他要失望了。
“我有工作，而且不會辭職。”江淮果斷地說。
“你那叫什麼工作？”江父聞言蹙眉，彷彿江淮這話就像小孩子在鬧脾氣一樣，“你都這個年紀了，還打算不務正業到什麼時候？當初你大學畢業時，我就跟你說過，讓你來公司幫忙，你說你不想離開C市，現在我把事業轉移到C市來，你還要推脫，難道你以為自己還小嗎？怎麼做事這麼不成熟。”
“那不是不務正業，是我的事業，也是我的夢想。”江淮的聲音很冷，但對江父還是保持了應有的尊重，“你不理解可以，但不要隨意汙衊，還有，你也知道我不小了，既然你以前都沒管過我，現在也沒必要多此一舉。”
“你這是什麼話！”江父微怒道，“我就知道當初不該讓你跟著你媽，看看你都被她教成什麼樣了！張口閉口就是夢想這些不著邊際的，你媽為了那些非親非故的人連家都不顧，你難道還想她一樣，把興趣愛好當一輩子的事業？你有沒想過你將來怎麼辦！配音又能有什麼出息！”
這些話，江淮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聽到過，不過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對江母，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江父還是這麼固執己見，只要他認為不對的事，就會被他打上不務正業，不求上進的標籤，他從來不會嘗試去理解，也永遠不會去了解。
他認為夢想這兩個字很可笑，卻不知道它對旁人的意義，他活得很現實，也很冰冷，江淮每見他一回，都覺得他變得越來越陌生。
特別是今天。
心底原本還殘留的一絲火光，最終也被失望滅得乾淨。
江淮沒了待下去的慾望。
“飯我不會吃的，工作我也不會換，你不用白費心思了。”他說完就起身離開，卻在經過江父身旁時停了下來，“還有，你不用把你當年的錯怪在我媽身上，她是沒顧家，但你也沒顧多少。”
從聚繪閣出來，江淮就接到了陸子繼的電話。
“淮兒啊，約會約完沒，準備回家了嗎？”
一聽他用這個調說話，江淮就知道是有事找他，便直接問道。
“什麼事？”
“喲，怎麼聲音聽起來這樣，跟小姜助理約會不順利？”陸子繼沒回答，而是八卦道。
“有事就說。”江淮沒心思跟他繞圈。
“OKOK，我告訴你，是江阿姨回來了，這會人在家呢，我跟她說你是在風聲忙，應該一會就回來。”陸子繼說完催促道，“你趕緊的啊，跟小姜助理說拜拜回家了，反正明天都能見面，不差這一會。”
就是不催，江淮也打算現在回去，至於陸子繼的誤會……
就讓他這麼想著吧。
回到家，江母正在做晚飯，陸子繼在這住了幾天，早不把自己當外人，跟著江母一塊在廚房，幫忙打下手，所以當江淮一開門，迎接他的只有小灰這隻貓。
不過它也不是要迎接它，而是玩得無聊了，看到門開啟就想溜出去，被江淮抓住抱回來時，還不滿地喵喵叫著。
陸子繼聽到聲音從廚房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盤雞翅，看到江淮後不由道，“回來的剛剛好，你今天有口福了，可以嚐到本大爺我秘製的滷雞翅。”
他一說完，江母就端了湯出來，許久沒見，她看起來瘦了一圈，但人卻神采奕奕，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回來啦，兒子。”她眉眼都是笑，“趕快去洗手吧，可以吃飯了。”
江淮這才注意到餐桌上準備得很豐盛，六菜一湯，他記得上一次這麼吃還是在過年的時候。
想到了以前，江淮心裡的陰霾才散去了一些，便隨口問了一句。
“今天這麼有興致？”
江母聞言，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停滯，但很快就又恢復正常。
“想吃就吃了……哎，你先把小灰放下，它還沒吃晚飯呢。”
“就是。”陸子繼還惦記著他的雞翅，“一會雞翅涼了就不好吃了，這可是我的廚藝首秀！”
江淮本來就還沒吃晚飯，眼看氣氛這麼好，食慾也上來了，便把小灰放下去洗手。
吃飯的時候，應陸子繼的強烈要求，江淮先吃了一口雞翅，結果差點被鹹得交代在當場。
陸子繼起初還不信，等吃完後瞬間一臉生無可戀。
“原來我真的沒有做廚師的天賦，唉，好可惜。”
江淮不解：“可惜什麼？”
“我覺得我做菜的樣子挺帥的。”
江淮：“……”
江母則笑道，“沒關係的，小陸，做菜這種事哪有一次就成功的，多做幾次，熟了就沒問題了。”
“真的嗎，阿姨？”陸子繼臉上還真浮現希望。
“那是當然，阿姨沒事騙你做什麼。”江母說完忽然想到什麼，“對了，小陸，上次給你的藥油好用嗎？要是不好用的話，我這次回來還帶了那的村民送我的，據說效果很不錯。”
陸子繼正在努力喝湯把嘴裡的鹹味衝下去，冷不防聽到江母的話，頓時一臉懵。
“……什麼，藥油啊？”
江母也奇怪，“你不知道？”她說完看向一旁正埋頭吃飯的江淮，“兒子，你不是說小陸腦袋傷了嗎，難道你沒給他？”
眼看避不開這個話題了，江淮只好放下碗筷，但他正要開口時，陸子繼就猛地意識到了什麼，瞬間從懵逼中跳出來。
“我去，你該不會是……”
話還沒說完，江淮就一個眼神掃過來，威脅意味十足。
“你好好想想，我到底有沒有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