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直忙到八點半，餛飩店才終於閒下來。
姜父把姜宛宛喊來，“這我一個人能應付，小江幫了我們這麼久，你好好招呼人家，知道嗎？”
姜宛宛鄭重地應了一聲，走之前不忘從旁邊放著的生餛飩裡勺了滿滿一碗遞給姜父。
“他的，晚飯。”
姜父看了一眼，保守估計有三碗的量。
果然，女兒長大了。
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姜父又默默加了一勺餛飩進去，連輔料都放得比平時多。
作為父親，他也只能做到這了。
當那碗有著超強份量的餛飩端上來時，江淮遲遲沒有動筷。
“這是給我的？”
姜宛宛點點頭，“今晚，謝謝。”說完又道，“趁熱，吃。”
“你呢？”江淮下意識問。
沒猜錯的話，她應該也還沒吃。
“……我，等等。”
或許是被餛飩的熱氣燻太久，姜宛宛臉頰有些泛紅，一雙眼睛像是烏黑的瑪瑙，清澈明淨，連那抹飛快閃過的受寵若驚都無從遁形。
“還很忙？”江淮又問。
“不，不會。”姜宛宛以為他又要幫忙，連忙擺手否認，老實說，今晚讓淮大免費當了回小工已經很不好了，這嚴重點都是要開除粉籍的，她怎麼可能還會再麻煩他。
而且高峰期一過，店裡就基本沒什麼人了。
正想著，耳邊就突然聽到淮大來了句。
“拿副碗筷來。”
姜宛宛一怔，但她沒多問，本能的去拿了份新的過來。
江淮接過後把餛飩分成兩份，他的動作慢條斯理，手指白淨修長，姜宛宛一時看的有些入迷，直到他突然抬頭。
“夠不夠？”
“……啊？！”姜宛宛這才反應過來。
她以為淮大是覺得一碗太多，所以想分成兩碗，卻沒想到是他是在分給她！
見姜宛宛一時沒反應，江淮以為她嫌不夠，又打算繼續分，姜宛宛見狀如夢初醒般，想也沒想就伸手去阻止，卻在觸到他的手時猛地縮回來。
只是那麼一下，指尖就有種觸電一樣的感覺，酥酥麻麻的。
她聲若蚊蠅，“夠了……”
都太多了！
江淮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但他斂得快，並沒有讓姜宛宛察覺到，他沒再繼續動作，而是放了碗餛飩在對面，示意道。
“坐下吃。”
語氣很淡，卻有種不容拒絕的味道。
按理說姜宛宛就在他右手邊，怎麼也是把碗放她面前才是，可他卻放到對面去了，動作自然的就跟順手似的。
拒絕不了這樣的福利，姜宛宛走過去坐下，可惜這回姜父不在，她那點膽子又不敢主動搭話，弄得兩人像是拼桌的陌生人，只顧埋頭吃自己的。
不過一想到這碗餛飩是淮大分給她的，姜宛宛心裡還是很高興。
彷彿那餛飩吃進去不是鹹味，而是甜甜的。
一邊吃，姜宛宛一邊偷偷看著對面的江淮，不得不說，人生有時候真的很奇妙，明明從前還覺得是那樣遙不可及的人，如今卻這麼真實地坐在對面。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淮大給她的印象不再只有配劇時溫柔的，又帶了點淡淡哀傷的聲音，現實中的他是個不苟言笑的人，連聲音都給人高冷的感覺，可接觸後才知道，他其實很熱心腸，哪怕這其中有她粉絲濾鏡的緣故，也不能否認他的好。
那種好不是體現在語言上，而是默默反映在行動裡。
看得正起勁時，江淮彷彿有所察覺，一抬頭就和姜宛宛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身體好些沒？”他像是沒看到姜宛宛臉上的驚慌失措，彷彿就是不經意想起來才突然問道。
“……好，好了。”姜宛宛臉上的紅潮已經不受控制地蔓延至耳後，她掐了把大腿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抖。
心裡那個悔哦！
還好淮大沒多問，要不然她真要挖地洞把自己埋了。
見面前的人臉都要埋進碗裡，江淮頓了頓，接著起身走到門口，把先前放在旁邊架子上的藥拿了過來。
姜宛宛沒意識到江淮離開了，滿腦子都想著剛才的事，突然桌子被人敲了敲，一袋藥品隨之遞到她眼前。
滿滿的一袋，有退燒藥，退熱貼，甚至連熱水袋都備了。
她有些茫然地抬頭，正好對上江淮的目光。
“不知道什麼牌子好，就都買了一些。”他說到這輕咳一聲，提醒似的道，“不過不是什麼好東西，用不到就放著，浪費也沒關係。”
竟然是買給她的！
姜宛宛寶貝地把藥收了起來。
“謝謝。”說完想起了什麼，“這個……”
但才說了兩個字，江淮就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迅速打斷道。
“你是風聲的員工。”
簡單一句，就把來意詮釋透了。
姜宛宛沒注意到江淮這話說得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她滿腦子想著中午看到的那第二條微信。
原來真是這個意思啊。
儘管多少猜到了一些，但心裡還是不可避免感到失落。
她悶悶地哦了一聲。
察覺到姜宛宛情緒突然變得不高，江淮有些不解，但怕她又低下頭去，只好沒話找話。
“你說話一直是這樣？”
之前沒去注意，以為她是膽子小，說話才慢，但今晚看到她跟姜父溝通時，吐字跟語氣還是一樣，跟帶了規律似的，基本一口氣不會說超過三個字。
別人也就算了，但姜父總不會還讓她覺得緊張。
姜宛宛沒想到江淮會突然這麼問。
一顆心瞬間提了上來，但想到在這之前，淮大的表姐就問過一次，便決定還是照著那麼回答。
“是……習慣。”後兩個字她說得特別心虛。
江淮聽了眉頭微蹙，“不是必要的話，這個習慣要改掉。”
呃……
她也想改，可是真的很難。
姜宛宛不太想聊這個，含糊地應了聲好後趕緊轉移話題。
“餛飩，夠嗎？”
“嗯。”
她的逃避顯而易見，彷彿隱瞞了什麼，但江淮沒說破，碗裡的餛飩正在慢慢變少，似乎很快就要吃完了。
可他想知道的答案卻還沒得到。
從餛飩店出來，姜宛宛跟上次一樣，生怕江淮會迷路似的，但她不敢跟太近，怕他不高興，所以注意了距離，隔著三步路，直到他上車。
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次在說完晚安後，她在淮大的臉上看到了幾分欲言又止的表情，彷彿是有話對她說。
然而並沒有。
這麼一想，似乎從吃完餛飩開始，淮大就有些不在狀態。
是沒休息好？
車子離開後，姜宛宛邊往回走邊琢磨著。
江淮鬱悶了一路。
等紅綠燈時，他忍不住把後視鏡打下，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還是那張臉，表情卻帶了那麼一絲挫敗。
是沒注意到？
還是他適得其反？
不僅沒換來想象中的效果，反而人還顯得更規矩了。
一想到剛才那刻意保持距離的小尾巴，江淮沒來由有幾分煩躁，啪一下把後視鏡合上，手指擱在方向盤上無節奏地敲著。
直到忽然意識到什麼，動作才停下來。
或許是，場合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