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隨便叫叫
李蓉兒進廚房見鄭七正握住千彩的手糾正她的握刀手勢，皺起眉。
“聽說是千彩給蕭大皇做的菜。”光光站在李蓉兒身後幽幽地說。
“那又怎麼樣，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蓉兒哼了一句。
“嘿，不能這麼說嘛，我看千彩挺有天賦的，。”張叔路過，笑眯眯地把大湯鍋丟進水池接水，“而且主廚和副主廚都這麼用心教她，指不准她還真是我們未來大老闆哩。”
“切，就她？”蓉兒翻個白眼。
“蓉兒姐，你說，人跟人為什麼會差那麼多呢？”
光光的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中，手中緊緊地握著掃帚。
蓉兒看他一眼，心中也覺憋悶。
“光光，不要被別人影響，在廚房只要你多看，多做，多被罵，就一定能進步，你別總畏畏縮縮的，機會要靠自己爭取。”
“嗯，謝謝蓉兒姐。”光光低下頭。
“忙去吧。”李蓉兒拍拍他。
張叔關閉水龍頭，掏出口袋中手機，一條簡訊醒目刺眼：
“今天動手，這回再弄不好搞死你。”
“劉千彩，你幹嘛呢？”
蓉兒從後面撞了一下千彩，千彩毫無防備地撲進洗菜池。
“呀！”千彩忙爬起慌亂地拍著衣服上的水，可前襟已經全溼了。
李蓉兒斜眼冷笑，“抱歉啊，你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千彩忙道。
最近她們的關係好不容易和緩下來，偶爾蓉兒還善心大發教千彩如何處理各種食材，此刻千雖狼狽不堪，卻依然不忘咧著嘴對蓉兒展示這狗腿之笑，蓉兒看著心中更煩。
“你下盤也太不穩，輕輕一撞就倒。”
“嘿，可能我昨天沒睡好。”千彩擠出一個笑臉。。
“李蓉兒，別欺人太甚啊。”鄭七不知何時出來，手裡拿著袋垃圾。
蓉兒一個白眼掃去，千彩忙道，“蓉兒你快進去忙吧，待會陳家耀該罵人了。”
“你怎麼一大早就跟落湯雞似的？”鄭七將別在腰間的乾布扯下丟到千彩頭頂。
千彩擦了擦臉，雙手握布小心地擋住胸口位置，“店裡有備用的廚師服嗎？”她紅著臉問。
“額，有是有，不過那是主廚專用的……”
“哎不管啦，我給你拿去。”鄭七轉身便走。
“還是算了。”千彩拉住他，“天這麼熱，一會就幹了。”
“咳！”
千彩和鄭七一驚，回頭見陳家耀黑著臉站在後廚門口。
“ 那我回去了。”鄭七小跑到陳家耀身旁，嬉皮笑臉道，“借過借過啊。”
“劉千彩，你跟我過來。”陳家耀的臉色不太自然。
辦公室，陳家耀從抽屜中取出一件白色廚師服扔給千彩。
“換上。”他垂著眼，濃密的睫毛下看不出表情。
千彩抱著衣服，盯著陳家耀，陳家耀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紅著耳根轉身出去，順手將門也合上。
千彩穿著嶄新的廚師服出來，兩邊袖子挽了好幾圈才挽至小臂。
“是不是有點太長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還可以。”陳家耀伸手把壓住的領子反過來，又彎下腰為她扣下排扣子。
“我自己來吧。”千彩紅著臉退後一步。
“家耀？”
吳嘉沒敲門便走了辦公室。
迎著吳嘉狐疑的目光，千彩腦子一亂，張嘴便解釋道，“我剛才不小心撲到水裡衣服溼了，主廚就借我一件他的衣服，我剛換好。”
吳嘉皺了眉，千彩更加緊張，語無倫次道：“我在裡面換的，當時他出去了，站在門口。”
這下輪到陳家耀皺眉了。
千彩的聲音漸小，“你們聊，我去洗菜了。”
千彩走出門時簡直想剪掉自己的舌頭，“我在說什麼鬼？？”
望著千彩走遠，吳嘉轉頭打量著陳家耀，“你該不會是瞞著我偷偷談戀愛了吧？”
陳家耀瞥她，“我戀愛為什麼要偷偷？”
“哇，你還真是沒良心誒，你忘了說過會優先考慮我的嗎？”吳嘉順勢挽住陳家耀手臂。
“好啦，別開玩笑了。”陳家耀掰開她的手。
看著陳家耀走出辦公室，吳嘉的眼神慢慢冷下來，“誰說我在開玩笑了？”
鄭七一整天都在喊千彩“chef彩”。
“chef彩，我這沒盤子啦。”
“chef彩，幫我去拿點火腿。”
“你能不能別那麼喊我？”千彩跟在鄭七身後小聲道，說完抬頭看了一眼站在出菜臺的陳家耀。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你以後肯定能做chef啦，你沒發現最近你好像越來越像陳家耀了嗎？”鄭七被身後的烤箱烘地滿頭大汗，臉上卻依然掛著燦爛笑容。
“做chef可沒那麼簡單哦。”吳嘉掀起出菜臺的板子，微笑走進廚房，“今天干脆讓千彩來做員工餐吧？大家覺得怎麼樣？”
光光滿臉驚訝地看向吳嘉。
“我沒意見，她要做我可省事了。”小王動作迅速地給烤架上的魚翻面，今天原本輪到他做員工餐。
“我？我不行的。”千彩忙擺手，橡膠手套上的洗潔精泡沫粘在潔白的袖子上，吳嘉上前幫她拍掉泡沫，臉上的笑容依然甜美。
“你可以的，昨天蕭大皇不是還誇你了。”
“他有誇我嗎？”千彩回想著當時的場景，蕭大皇給邀請卡的樣子更像是不情不願吧？
“總之呢，今天的員工餐就拜託你啦，你可別叫大家失望哦。”吳嘉眨眨眼，快步離開了廚房。
光光微張著嘴，像一條瀕死的魚，最終他的嘴唇輕顫著，緊緊抿在一起。
“光光？”
“光光。”蓉兒推了他一下。
“嗯？”光光回過神，眼圈微微發紅。
“今天你就在裡面幫我吧，我教你擺盤。”蓉兒眼裡有一絲溫柔，她和光光成長背景類似，很能明白他此刻的感受。
煮麵鍋旁，張叔的手默默地伸進口袋，握住一包油紙包住的東西。
千彩擦了把汗，手套上的泡沫粘在額頭，“我真的不行的……”她聲音弱弱地自言自語。
“試試看吧。”陳家耀一直背對著千彩在給醬汁調味，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員工餐一般就是有什麼做什麼，不太新鮮了的蔬菜，銷路不好的海鮮，凍了幾天的肉，臨期的食材，還有每天配菜剩的各種邊角料，千彩在冰櫃前猶豫著，做什麼好呢？
這時，她看見了旁邊架子上那一筐準備扔掉的佛卡夏麵包。
有了。
下午兩點，大家終於能坐到休息區喘口氣，光光戴著耳機坐在角落，陳家耀還在辦公室，小王扭頭看一眼廚房，“千彩做啥呢？怎麼還沒好？”
“不知道，像在煎什麼東西。”小張飛說道。
“我去幫幫她。”鄭七站起。
“幫什麼幫，來那麼久了做個員工餐還要人幫呢？”蓉兒瞥鄭七的眼神帶著嘲諷，“還是說她是老闆女兒，待遇就不一樣？”
“嗨，”鄭七揚揚手，“老闆女兒什麼的倒是其次，關鍵是千彩她就這麼可愛又招人喜歡，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去幫她呢。”
小王和張飛竊笑，李蓉兒瞪眼站起，“你！”
“來啦來啦，準備開飯啦。”千彩端著一個大盤子從廚房裡鑽出。
“這是什麼？”吳嘉和幾個嘰嘰喳喳的服務員圍過來。
“檸檬麵包屑炒魷魚。”千彩將盤子放下，“這是我前幾天看一本菜譜書裡學的。”
“我們每天都剩那麼多面包，丟掉太可惜啦，所以我做了這個。這個很簡單的，鍋裡先放油，放切碎的辣椒和大蒜，再把捏碎的麵包丁倒進去，小火翻炒幾分鐘炒得金黃酥脆，然後用鹽和黑胡椒調味，倒到廚房紙上吸油。”
小王抓了只魷魚須扔進嘴裡，邊嚼便說，“唔，還不錯。”
千彩靦腆地笑一下，繼續說道，“魷魚是前天我們做特餐剩下的，用鹽和黑胡椒醃了一下，再跟檸檬片一起煎得金黃，裝盤後撒麵包屑和一點切碎的歐芹。”
“挺好，主菜是什麼？”小王拍了拍手。
“啊？這就是主菜了。”千彩一愣。
“什麼？”小張飛盯著盤裡的魷魚，面色古怪，“沒別的菜嗎？”
“有，還有，還有脆烤蒜香麵包，”千彩忙說道，“一樣是用了昨天剩的麵包，先把它切厚片，再用黃油、鹽、蒜蓉和歐芹攪拌均勻塗抹在兩面，放到烤箱裡烤成金色。”
“誰問你做法啦？”蓉兒語氣中帶了厭煩，“除了魷魚，麵包，還沒有別的？”
“別的？沒有了，就是檸檬麵包屑炒魷魚，脆烤蒜香麵包，哦，還有蔬菜沙拉。”
所有人安靜下來。
“千彩啊，做那麼點怎麼夠吃嘛。”小王無奈地搖搖頭，“我還是再去搞兩個肉菜吧。”
所有人興味索然地散開，桌上的魷魚沒人想再去動它。
鄭七臉有愧色，對千彩說，“怪我，忘提醒你了，做員工餐一定要大份，肉要足，熱量要夠，不然吃不飽的。”
“我做的這些不夠吃嗎？”千彩驚訝，在她看來這些已經十分足夠。
“絕對不夠，你記不記得上回我做的員工餐，每人一大份鯷魚意麵，再加一大份蘑菇肉餡餅，咱們乾的都是體力活，光吃些蔬菜沙拉那些可吃不飽。”
千彩惴惴不安地環顧四周，“對不起啊大家。”
“要不我先去買點珍珠奶茶給大家喝吧？”說罷千彩立即朝後門走去。
“好啊好啊。”服務員們立馬附和。
“站住。”
陳家耀從辦公室走出，他先瞪了一眼千彩，又緩緩走到餐桌前，取盤子，夾了些魷魚和麵包。
“哦，你是不是也要喝？”千彩回過神。
“我不喝。”陳家耀說。
“哦，”那你叫個屁？千彩心裡腹誹，臉上裝得和顏悅色，“那我先去買了哈。”
“咳……”陳家耀咳了一聲，“你跟我來趟辦公室。”
千彩坐在陳家耀對面看他吃東西，他吃得慢里斯條，專心致志。
千彩的肚子咕嚕嚕叫，“那個，什麼事啊到底？”
“沒事。”陳家耀看也不看她。
“沒事叫我進來幹嘛？”
“隨便叫叫。”
千彩瞠目結舌，“你……在耍我嗎？”
“應該再加點蒜粉。”陳家耀捏著根麵包，誠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