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黑白頭像
明明沒親眼見到，畫面卻越發清晰。楚慕川的背影挺拔，就算不露臉也仍舊辯出他的清冷氣質。在她腦海中閃現著機場的擁堵，她卻唯獨關注著楚慕川一動不動的後背。
他像是在望著巍峨遠山，被震撼到覺著自己生命渺小如蟻、隨時可丟棄；又像是注視著冬季徹骨河水，僵直著脊背下一秒就要跳下去切身感受一般。
姜煙嚇出一身冷汗，慌忙拿起放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把各種常用的聊天工具翻了個遍，卻只看到微信上有條新資訊，是Lisa發來的明日工作安排。
她見楚慕川把微信頭像換成了黑白圖片，恍惚了一會兒，又把手機音量調至最大，才捨得丟下。
思慮過多的後果，是姜煙第二天拍硬照時明顯不在狀態。Lisa看了會兒馬上叫停，評論她是‘做得很逼真的女機器人，擺動時完全沒有靈魂。’
姜煙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Lisa無奈擺擺手，因為知道沒有楚慕川的姜煙和沒感情的機器人還真的沒什麼不同，重重嘆口氣道：“算了，放你一個假，什麼時候他回來了，什麼時候再開始工作吧！”
“真的？”
“嗯，”Lisa拿出手機，手指唰唰划著螢幕，“反正你白菜女神的熱度降了，最近也沒什麼工作。”
......她該高興還是難過？
下一秒，Lisa望著那道像風一樣消失在門口的身影，鄙夷地翻了個白眼。
這個被感情左右一切的女人，稍微遇到點兒事情就影響到工作，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什麼要衝進巴黎！
她撇撇嘴，二話不說點開微信介面，給某男傳送資訊：“能不能多跟你女朋友聊聊天！不然人都抑鬱了，在國外也能上網的不是。”
她這個老年人都會的東西，楚慕川怎麼不懂得？
Lisa站在原地拿著手機直愣愣等了五分鐘，還是沒等到回應。
不遠處，有人叫她安排之後的模特。Lisa應了聲，視線在楚慕川新換的黑白頭像上停留了會兒，才挪動腳步。
走著走著，Lisa突然打了個寒噤。腦海中仍舊迴盪著楚慕川的黑白頭像，像是葬禮上死者的照片，透著某種陰森氣息，讓人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V造型，一個原本充斥著各色美女的地方，如今只餘幾個無所事事的店員，幾乎所有人都覺著，這絕對是他們開業來最冷清的一刻。
除了......他們的老闆和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女人。
姜煙背對著一雙雙盯緊她的眼睛，一無所知地把玩著飾品架上的水晶手鍊，“早知道你每天中午都會休息兩小時，我就早一點兒來找你了。”
店員小劉聽到這句拉仇恨的話，差點用一口口水把自己噎死，他很想腹誹一句：若是每天都這麼休息，我們造型室排隊的那些顧客豈不是要鬧上天？
卻聽老闆淡淡道：“好啊，以後你天天來都可以，就是......阿川那邊不好交代。”
徐然眼疾手快，把從椅子上滑下去的小劉撈了上來，還不忘朝姜煙戲謔地笑了一下。
“有什麼不好交代對他的，人家去美國後，就徹底斷了音信，想聯絡也總是佔線，”姜煙語氣悶悶的，低頭看了眼手機，望著那個死灰色的頭像重重嘆口氣。
直到聽見門鈴‘叮咚叮咚’響起的聲音，才將視線從螢幕上轉移。
小劉陪著笑臉攔住欲要進門的女人，“不好意思許小姐，現在是我們的休息時間，不對外營業。”
“什麼時候你們有了休息時間？”
今天才開始的......
許雅取下墨鏡，示意身旁手下收起遮陽傘，一副非進去不可的架勢。
小劉擋住她的手臂已在哆嗦，這許小姐是他們造型室的VVVVIP客戶，據說是某個上市集團老總的女兒，若是得罪了他一個小嘍嘍豈不是要玩完了？
“小劉，我待會兒有個重要party，加十倍錢，總可以了吧？”許雅時不時瞥向店內的唯一女人，看徐然一動不動的只顧盯著對方，一顆心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這......”小劉順著許雅方向望去，見老闆仍是一動不動的模樣，緊張到呼吸快要停滯。
“可以的可以的，快請進，”姜煙笑得明媚，雙眼放光，彷彿在看著一座金山。
至此，小劉心裡才對這位‘來搗亂的’有了一丟丟好感。起碼，人家大公無私，沒耽誤賺錢。
徐然盯著姜煙臉上像中彩票一樣傻呵呵的笑望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嘆口氣，勉強從沙發上起身。
許雅進門後，徑直坐到最中間的那個椅子上，像只高傲的孔雀，“你，過來幫我化妝！”
姜煙詫異望向指著自己的手，左看右看好半天，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
這、戰爭這麼快就開始了。數十個店員們屏息靜氣，齊刷刷望向‘舞臺’上的二人。
小劉看老闆似笑非笑不打算說話的模樣，拂了把額角滲出的綿密汗水，唯唯諾諾張開口道：“她......她什麼都不會。”
“什麼都不會！”許雅如同聽到天大笑話，盯著姜煙的眼神變得詭譎，說話聲也越發尖銳，“居然還說的這樣大言不慚！這邊就算是小學徒，都在國外頂級造型學校學習過。你現在算什麼，蛀蟲嗎？”
小劉嗅到空氣中的火藥味，說話聲越發哆嗦，“她不過是......”
“我剛剛是說我不過是個小學徒，怕讓您不滿意，”姜煙一向，是遇到困難硬著頭皮往上衝的性格，她嘴角掛著微笑，道：“要是您不嫌棄，我就負責給您化妝。”
許雅勾起唇，眼皮緩緩垂下，像在深思著什麼，“那就開始吧！”
即使在平日姜煙五分鐘就能給自己化出不錯的妝容，但這次因為頂著V的名號，姜煙不敢懈怠，使出看家本領，把在攝影棚偷從白妤和徐然身上學到的本事發揮出了百分之兩百。
小劉視線隨著姜煙飛舞的化妝刷移動，看對面快要上完妝的許雅滿臉青春氣息快要溢位化妝鏡，妝容乾淨且看不出是化過妝的痕跡，小劉看直了眼，忍不住偷偷朝她豎起大拇指，簡直有種想拜師孃學藝的衝動。
快要完成妝容的姜煙以眼神詢問徐然效果如何，得到肯定回覆，緊張擰著的眉梢方才舒展開來。
“好了，”姜煙看著鏡中的美人兒，不禁感嘆自己手藝精妙：能把一個看起來像三十歲的女人改造成二十出頭的模樣。
始終盯著手機螢幕的許雅緩緩抬眼，眉頭也跟著一塊兒皺起，“你這化的是什麼東西？”
她唰得從椅子上起身，快要冒出來的火氣把姜煙嚇得連連後退幾步，直至徐然跟前才勉強剎住車。
許雅扭頭看徐然只是望著姜煙，連甩都不屑甩自己一眼，語氣越發加大，“我是去party的，你這化得跟要參加葬禮一樣寡淡，聚光燈一打豈不現了原形？”
“原來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你說什麼？”
姜煙朝她伸出四根手指頭，“雖然看不出來，但我幫你上了四層打底，所以請放心去party，就算有強力閃光燈照著也不會讓你原形畢露。”
“可我就是不喜歡！”許雅豎著眉頭瞪著姜煙，儘管個頭比她矮，卻仍舊強勢的像個女王。
“我......”
“要是不滿意，不如我幫你重新化好了。”
男人一開口，許雅像完全變了個人，乖乖坐回椅子上，看著鏡中男生修長手指握著待會兒要觸碰到她臉上的化妝刷，心臟砰砰亂跳個不停。
“徐然！”姜煙被推到了一角，心裡憤憤不平，被小劉拉住衣角後，才勉強忍住怒火。
“你膚色和這個口紅色號很適合，”徐然拿起MAI新出的一款巧克力色唇膏，語氣溫和。
“是麼，都聽你的，”許雅羞澀地低下頭，像個十幾歲未諳世事的小女生。
“裸粉色腮紅也和party氛圍很搭，”徐然抓起最角落的嶄新腮紅，手上動作飛快。
姜煙就這麼一點點看著，徐然把各種普通女生這輩子都不會用到的一系列顏色刷到許雅臉上，令對方原本在中等偏上一張臉硬生生改造成了奇醜無比的模樣，讓姜菸禁不住想拍手稱快。
論如何不費功夫的報復一個人，她還得跟徐然好好學。
“啊！”五分鐘後，將視線從鏡中的徐然轉到自己身上的許雅，眉頭皺的比方才更甚。
“這......這還是我嗎？”鏡中的女人，簡直像個四十歲硬要扮年輕，把各種色彩塗抹到臉上的歐巴桑。
“是不是很驚豔？”徐然眨著眼看了下姜煙，笑的不動聲色。
“是，”許雅被震驚到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是不是把我給化醜了點兒？”
面對徐然，她是心裡有怒火也發不出。
“怎麼，你是在質疑我的化妝水平？”
“當然不......”許雅一顆頭搖的似撥浪鼓，看徐然沉下的臉色匆忙加快語速，“我只是覺得這個妝容和我不是很撘。”
“怎會，你現在的模樣很漂亮，讓人看一眼便會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