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真假
宋晏之的車在距離原本線路約莫幾公里的荒郊被發現，車上空無一人，並無打鬥的痕跡，就像是宋晏之自己主動走下了車一般。
季梳雨靠著樹，看著不遠處拉起來的警戒線，頭疼欲裂。
天已經亮了，這座城市逐漸甦醒，新的一天到來，可一夜的時間，並不能讓她發現任何線索。
反而得到了一些自己並不想知道的秘密。
這一夜的時間，煎熬的彷彿過了一輩子，季梳雨其實並不很願意相信李總的話，但是對方神情認真，甚至以命擔保，瞬間擾亂了她所有的冷靜。
從聽到對方嘴裡所說的話開始，季梳雨就淡定不下來了。
可是她沒辦法，她只能拼命規勸自己冷靜下來。
要知道這世上的真相，不能只用耳朵聽，還得用眼睛看，用身體感受。
季梳雨揉了揉自己的眉角，一旁的葉殊突然壓低聲音道：“醫院那邊剛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你的手機打不通。”
季梳雨慌忙拿出手機，半晌都沒有亮屏，儼然是已經沒電了。
“說什麼？”
“說醫院裡老太太沒人照顧。”葉殊道。
“沒人照顧？”季梳雨一愣，立馬站直了身體，驚道，“怎麼可能？小遵不是在醫院嗎？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不行，我必須回去一趟，”季梳雨說著轉身欲走，可下一秒又想到宋晏之這邊的事情，步伐再此頓住，“宋晏之這邊……”
“你先別急。”葉殊看出她神情幾欲崩潰，連忙出聲安慰道，“這樣，老太太那邊我先讓我女朋友過去照顧，順便問問林子遵的情況，這邊警察不是還需要你待著嗎，你就先別急，慢慢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只能這麼做，季梳雨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點了點頭。
她借來充電寶給手機充好電，才發現訊息發了瘋似的一股腦全都湧了進來，有好幾個來自醫院的未接電話，以及一條簡訊。
那條簡訊是林子遵發來的。
季梳雨太陽穴猛地一跳，點開簡訊，是非常簡短的幾個字。
【林子遵：我走了，抱歉，再見。】
一瞬間彷彿有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開，極致的巨響後是極致的安靜，季梳雨渾身猛地一抖，心裡突然升起一抹不祥的預感。
昨夜李總所說的那些話再此不合時機的在心頭響起來。
葉殊湊近來：“怎麼了？”
“沒事。”季梳雨忙關掉了手機，道，“都是醫院那邊打來的電話。”
“哦。”葉殊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昨天晚上那個李總跟你說什麼了？就聊幾句話還把我給支開，有那麼神秘嗎？”
“就說了一些我父親的舊事。”季梳雨道，“也沒什麼特別重要的。”
畢竟是一個天大的秘密，季梳雨自然不可能那麼沒有眼力見的到處去說，故此並未說出實話。
葉殊也自覺不去問。
就在此時，不遠處警察走近，眉頭緊皺，道：“我們懷疑受害人是被綁架了，家屬確定沒有接到任何的電話嗎？”
季梳雨再此翻了一遍未接來電，確認沒有陌生號碼，才道：“確定沒有。”
警察神色未凝：“目前情況未明，我建議我們暫時不要——”
“我記得錢塘——”
警察一句話尚未說完，季梳雨的手機鈴聲突然大作，季梳雨低頭一看，神情微變：“是陌生號碼。”
另外兩人的呼吸微微凝住。
警察道：“擴音接聽，保持冷靜。”
季梳雨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顫抖著的手指在接通上落下。
電話通了。
一道女音從電話裡傳出來，帶著幾分瘋狂過後的平靜：“是我。”
季梳雨只覺得這聲音一陣熟悉，一時間卻沒想起來。
那女人繼續說到：“宋晏之在我這裡。”
三人的臉色同時猛變，季梳雨差點沒拿住手中的手機直接摔下去。
“林媚？”季梳雨嘗試著喊出了一個名字。
“嗯。”林媚應了一聲，道，“你身邊應該沒警察吧？”
季梳雨沒說話。
“你最好保證你的身邊沒有警察，不然我會對宋晏之做出什麼事，我自己也不能確定。”林媚語氣冷漠的開口，“我相信你已經猜到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了——為什麼你就是不聽勸呢？你如果不繼續查下去，我什麼也不會做，我們相安無事，多好，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多好。”
“林媚，”季梳雨只覺得心中驀地鬆了口氣，也不知是因為知道了真相，還是因為罪魁禍首是林媚，“果然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又如何？”林媚冷笑一聲，“你沒有任何證據，你也不可能把我抓緊牢裡去，甚至你現在什麼都不敢做——因為宋晏之的性命在我的手上。”
“他現在在哪裡？”季梳雨看一眼警察，對方示意她稍安勿躁，繼續問下去，“你打算對他做什麼？”
“你如果保證你不會將此事揭露出去，我發誓，宋晏之不會出任何的事，我沒想過要殺人，我只是想得到屬於我自己的那部分錢而已。”林媚說。
“我的保證？”季梳雨心中覺得有幾分可笑，“你覺得我可能會信任你不會對宋晏之做什麼嗎？就算我信任你，你又怎麼能信任我的保證值多少錢？”
“……”林媚的呼吸微微一頓，沉默一瞬，方才開口道，“我相信你。”
季梳雨抬眼看了看警察，對方衝她比了個嘴型，季梳雨立馬按照對方的意思回答到：“好，我答應你，我什麼都不會做，以前的事情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宋晏之到底在哪裡了吧？”
“我結束通話電話後會給你發定位，”林媚鬆了口氣似的，開口道，“你順著定位過去找他就可以了——我相信你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不要讓我失望。”
季梳雨含糊應了一句，兩人這才結束通話了電話，季梳雨忙抬頭看向警察尋求幫助：“怎麼辦？”
“她的情緒看上去不算失控。”警察皺了皺眉頭，道，“應該不會出現殺人滅口的問題，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季梳雨捏緊手機。
時間越多過去一分，季梳雨身上的汗就越多一些，到最後幾乎浸透了後背。
直到簡訊鈴聲響起來，宛如一道救命符般，季梳雨幾乎是一瞬間就清醒過來，她慌忙點開微信，裡面赫然是林媚發來的一條位置定位。
“快！”警察立馬躲過季梳雨手中的手機，轉身就走，“所有人就位，立刻出發施救！”
綁架。
這兩個字，在季梳雨的心中無比灰暗，因為她曾經經歷過那種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的絕望，她曾經在那種痛苦中掙扎，無法自拔，活不了，也死不去。
甚至她會想到林子遵救自己時的場景。
無數棍棒交加，無數刀光劍影，幾乎全被那具身體擋去，在一片血霧瀰漫之中，他就站在她的眼前，緩慢的倒下。
直到如今，季梳雨仍然記得彼時林子遵對自己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但是……”
“對不起。”
季梳雨後來那幾年常常做夢夢到這一幕，夢到林子遵講完了最後的話，他連在那樣的時刻都還在抱歉於沒辦法繼續保護她，可她這個姐姐是怎麼當的呢？
因為母親的緣故，搬來季家的林子遵常常受到欺負，他不像從小就像個公主一般的季梳雨，住在公主房裡，相反他和下人一起住，每日裡除了讀書上學，回來還會自覺的去幹些家事，頗有一些寄人籬下的自覺——儘管從來沒人讓他這樣去做。
季梳雨雖然討厭他，但也不至於當那種小說裡的惡女人，每天都侮辱他，但季梳雨基本生不和他說話，甚至不與他同桌吃飯，久而久之林子遵面對她時都非常敏感，很容易就能摸透她的情緒。
父親破產之後，季梳雨本以為自己會孤身一人，但她沒想到，林子遵竟然一直都在身邊，最後甚至為了保護她，而險些付出生命的代價。
所以，對於林子遵的愧疚，可想而知，幾乎抵達了一種高於生命的地步。
他以德報怨，為人不知道比她善良了多少，季梳雨總是自愧不如。
也正因如此，當聽到昨夜李總的那番話時，季梳雨下意識的第一個反應是“決不相信”。
坐上警察，一路開路，速度極快，一輛又一輛的警車很快魚貫而出，抵達了目的地，這是距離東郊二十多公里的一處山崖，平日裡有很多喜歡聚集賽車的人會在此處玩樂，車剛一停，季梳雨就推開車門往外奔去。
警察開始在四處搜尋，季梳雨在原地不斷踏步，惶恐與恐懼幾乎將她淹沒。
葉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要開口說話，突然聽到一道女音落入耳中：“梳雨——是我——”
季梳雨回眸望去，不遠處柳子嫣正被攔在警戒線外，面露焦急。
柳子嫣喊道：“讓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