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亡羊補牢
房門推開，柳子嫣急匆匆的衝了進來，伸手去拿掛在凳子上的包，道：“梳雨，我突然想到我還有點急事沒做，我得先走了。”
季梳雨忙開口道：“什麼急事吃完飯再——”
她一句話尚未說完，那人已經轉身匆忙離去，在門口處跟林子遵輕輕碰了一下，像是隻兔子受了驚一般飛快地躲閃開來，而後又匆忙離開。
季梳雨也顧不上去問柳子嫣到底發生什麼了，因為回來的林子遵臉上有個非常明顯的巴掌印。
季梳雨眉頭狠狠一皺，立馬開口問道：“小遵，你臉上怎麼回事？”
林子遵一怔，先是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才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口解釋道：“沒事，不過是出了點小問題，我自己能解決。”
季梳雨懷疑的看著對方：“你確定你自己能理解？”
“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林子遵無奈的聳了聳肩，“行了，別關心我怎麼樣了，趕緊吃飯吧。”
季梳雨雖然對他的解釋有所狐疑，但在公眾場合也不好開口追問，只能任由對方含糊的糊弄過去。
一頓飯吃罷，本來好好的氣氛因為中途的如此插曲而顯得略有幾分尷尬，之後幾人都安安靜靜的吃著，倒是沒再說多少。
宋晏之付完帳後回來林子遵已經先離開了，他公司裡有些事必須去做，葉小蘇也有些事先走，屋子裡只坐著季梳雨同葉殊兩個人。
宋晏之還記得葉殊是自己的潛在情敵，所以並沒有給對方什麼好臉色。
他在季梳雨身邊站住：“走吧。”
“等等。”季梳雨看一眼宋晏之，道，“葉哥跟我說他查到了一些東西，要跟我聊聊。”
宋晏之若有所思的坐下身來。
葉殊清了清嗓子，這才繼續開口說道：“其實你說的這家公司我之前也有合作，並不像業內傳聞的那樣即將破產，相反他們是改變了發展戰略，像是要將總公司挪到國外去發展，而且他們如今的業務大部分已經變更。在幾年前是以地產等業務為主的，但是目前大多數都投資於新興網際網路產業，至於他們家的老闆，我也沒接觸過，但我和他們公司的主要負責人有所接觸。”
季梳雨開口問道：“如何？”
“是個女人，大概四十來歲的樣子，名叫王雨。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她的名字，她這人在業內其實很有名氣——她以前是做娛樂圈的，當過一段時間的經紀人，還帶出來一個影帝。”
季梳雨乍一聽這名字只覺得有些熟悉，一時間倒沒想起別的什麼來，還以為是因為這人名氣實在大，她有點熟。
直到回了家，關門的剎那季梳雨突然想起來這女人是誰了。
嚴格說來，她還曾經和對方有過一面之緣。
彼時母親還沒去世的時候，母親跟林媚曾見過一面，那時候的林媚年齡尚小，估計是自己心裡也沒什麼底氣吧，和母親見面的時候就帶著這個叫做王雨的女人，季梳雨躲在一旁偷看，因為這女人穿著打扮有點像個男人，所以她格外的注意，也就將對方的名字記了下來，也不知道葉殊口中所說的王雨可是這個王雨。
想來想去，季梳雨索性開啟百度搜尋了一下，當視線裡出現的那張臉同記憶之中的那張臉重合時，季梳雨猛地抬起頭來，目光陰沉的開口道：“宋晏之，我覺得我父親的死肯定和林媚脫不了干係。”
擔心的還是來了。
宋晏之沉沉的嘆了口氣，抬起眼來，道：“王雨和林媚關係匪淺，但這些年一直都沒有再聯絡過，相反她一直都很在意——”
宋晏之一番話沒說完，就被季梳雨給打斷：“你早就知道？”
宋晏之點了點頭。
“你早就知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季梳雨滿心都是對林媚的怨恨，哪裡顧得上思考那麼多，她猛地站起身來，只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一字一頓的開口道，“宋晏之，我有多相信你，你是知道的，這麼重要的線索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對我到底還隱瞞了多少？”
宋晏之伸出手就要握住她的手腕，卻被季梳雨反手阻住，她冷聲一笑，一字一頓的開口道：“宋晏之，有的時候我真的不能理解你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好了！”宋晏之驀地出口打斷她的話，上前一步突然強硬的將她摟入懷中，將她接下來的所有話都堵住，一字一頓的開口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告訴你嗎？就是擔心你出現現在的這種情況，面對伯父你的情緒實在太容易被拿捏了，很容易被一些表面的假象所欺騙，你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永遠都不可能找到當年事情的真相。”
“可我能怎麼辦？！”季梳雨拔高了聲音尖銳反駁，“我能做什麼呢？我什麼都不能做！”
“你還有我。”宋晏之耐著性子安撫對方此刻內心的煩躁，“不管如何，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幫你查個水落石出。”
季梳雨的心情在對方的低聲撫慰之中總算稍微平復，雖然對林媚懷疑的種子早已埋下，但至少此刻尚未長成參天大樹——這樹被宋晏之拔掉了一截兒。
旋即而來的是季梳雨心中突然冒出來的一個想法，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問道：“你一直都對林媚懷疑不深——你是不是有其他懷疑的物件？”
此時正值傍晚。
窗外晚霞浮游，各種橘黃色鋪滿眼周，有微茫的光芒灑在窗臺上，不住的躍動著，宛如一個又一個帶著情緒的人形精靈，他們各有所思，亦各有動作。
宋晏之的神情微沉，那雙向來摸不透情緒的眼神此刻卻又躲閃之意，季梳雨的心思不由得狠狠往下一沉。
就在此時，奶奶有些步履蹣跚的從房間裡走出來，嗓子略啞的開口道：“小雨，你們在這裡站著幹什麼呢？趕緊去沙發那邊坐下——奶奶給你切了新鮮的水果。”
季梳雨這才像緩過神來似的，慌忙應了兩句，正要往奶奶的方向走去，卻見原本站的好的奶奶突然身體輕晃了一下，緊接著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地上倒去。
季梳雨心下猛地一跳，目欲呲裂的往對方倒的方向慌忙撲上去：“奶奶——”
身後的宋晏之臉色也驀地一變，往兩人的方向奔去。
醫院。
醫生解開口罩，吐出一口濁氣，道：“是腦出血，暫時還不算嚴重，老人家年齡本就有些大了，出現這種事情也是正常的。不過這麼大的年齡了一定要注意，如果再次出現的話很有可能就——再次出現的可能性也不低，家屬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季梳雨的臉色慘白一片：“我奶奶她……還可以堅持多長時間？”
醫生思忖一瞬，道：“這就是一個運氣問題了，有的運氣好的，可能過個幾年都不會二次出血，運氣不好的，可能下一秒就會開始二次出血，總而言之家屬要好好照顧，機率會降低一些。最近這段日子先在醫院待著觀察一下情況，等到平穩了再接出去吧。”
“好，謝謝醫生。”宋晏之微微頷首，撫慰似的拍了拍季梳雨的後背，那醫生這才轉身離開。
季梳雨伸出手握住宋晏之的手腕，嚥下一口唾沫：“我想進去看看奶奶……”
宋晏之點了點頭，扶著她往裡面走去。
其實季梳雨的心情他很容易就能理解，這六七年來，她隻身一人在世上苟延殘喘，唯一作陪的人便是奶奶，可突然有一天，連這人都要從她的生活裡離開了，她的世界怎可能會不天崩地裂？
若是宋晏之不在身邊，季梳雨還不知道會崩潰到何種地步。
宋晏之將季梳雨送進病房後便闔上了房門，自己先悄悄退了出去，給這兩人單獨相處的空間。
奶奶還昏迷著，躺在床上，一張早已老了的臉看上去有些蒼白，她的呼吸很輕，像是下一秒就能停止似的，整個人無比脆弱的躺在那裡。
季梳雨握住對方的手，粗糙的手感讓季梳雨心中更是一酸，回想這麼多年以來，奶奶一直都是在默默的關注著她，站在她的身後支援著她，無論她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她從來都不反對，唯一做的就是支援。
人生到哪裡還能再尋找到這樣一個人呢？
再無。
而如今對方竟如此病弱的躺在這裡，再不會如同之前一樣，溫柔且親切的喚他一聲“小雨”了。
自責與愧疚幾乎將季梳雨淹沒，她如今才忍不住暗罵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奶奶的身體不對勁，為什麼沒有早點將奶奶送進醫院來修養，一切都是她不好。
可如今覺得愧疚又如何，奶奶已經犯了一次病了。
她只能亡羊補牢，為時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