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往事
季梳雨邀請的人不過寥寥幾個，除了宋晏之和林子遵之外也就是葉殊同柳子嫣了，葉殊先來，出乎意料的帶了個姑娘過來，那姑娘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長得很嫩，五官清秀，笑起來有幾分靦腆，同成熟的葉殊比起來有些過度的幼稚。
季梳雨不由得八卦的往葉殊身上看，對方倒是大大方方的開口道：“這是我女朋友。”
“才多大啊？”季梳雨開玩笑道，“你別把人家未成年拐上你的賊船了。”
姑娘叫做葉小蘇，聽罷這句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二十五了，就是長得顯小而已。”
“真是羨慕。”季梳雨嘖嘆一聲，“我要是能顯小就好了，現在天天擔心自己臉上長皺紋的問題，哎。”
“別這麼說，梳雨姐你看上去挺小的呀。”
兩個姑娘很容易就聊到了一起，反倒是把其他幾個人忽略了個徹底。
柳子嫣因為工作的緣故姍姍來遲，她到時菜已經上的差不多了，匆忙推開房門，還破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不好意思啊各位，我來晚了。”
柳子嫣往前邁了幾步，季梳雨忙道：“你坐這裡。”她指了指林子遵身邊的位置。
林子遵非常隨意的回頭看了一眼，柳子嫣的眼神正好同對方對上，順暢的步伐突兀的一僵，兩人都有一瞬間的頓住。
林子遵的情緒倒是很快緩過來，但柳子嫣的臉色卻倏忽一變，話語出聲時竟有幾分破音：“你怎麼在這裡？”
季梳雨一愣：“你倆認識？”
在季梳雨的記憶之中，這兩人的生活圈子是完全沒有交叉的，就算是見過面，思來想去，也或許是上次她的溫泉之行中兩人有過一面之緣，但若是那麼簡單的一面之緣，柳子嫣斷然不會發出如此感慨。
所以在季梳雨並不知道的地方，這兩人應當是有過交集的。
季梳雨微微眯了眯眼，正欲開口，林子遵卻主動道：“怎麼，我不能在這裡嗎？行了，別在那站著了，趕緊坐吧，大家都等你一個人呢。”
柳子嫣複雜的看了他一眼，猶豫一瞬，到底在林子遵的身邊坐了下去。
這似乎只是一個很小的插曲，因為大家很快聊成了一團。
葉小蘇同季梳雨聊熟了之後甚至同她主動開玩笑道：“那你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我看微博上你們的日常，覺得你們倆現在跟結婚了也沒差了，就差領個證了吧？”
還真是如此。
季梳雨點了點頭，無奈的聳肩：“他倒是跟我提過這件事——但是女人嘛，你也知道的，喜歡那種儀式感。”
宋晏之有些無奈地看著她：“儀式感後面補也不是不行，不若我們明天早上就去扯證？”
“哦~”一旁的葉小蘇起鬨道，“現在這算是求婚嗎？”
葉殊笑得很開：“這不算吧，什麼都沒有，我怎麼覺得宋晏之也就是隨口一提……”
葉殊話說得輕易，但一陣見血，直接戳中季梳雨的軟肋，她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道：“葉哥，你這話說得太戳我的逆鱗了……”
場內歡聲笑語一片，季梳雨就這般聊到一半再回頭去看林子遵時，才突然發現對方不在座位上了。
季梳雨頓了頓，問道：“小遵呢？”
柳子嫣答道：“他去衛生間了——我也去一趟吧。”
“好。”季梳雨點了點頭。
衛生間外的走廊極長，到了盡頭有一個緊急出口，此刻林子遵正靠在緊急出口的牆壁上抽菸，倘若季梳雨看到眼前這一幕定會覺得萬般驚悚，在她的印象之中，林子遵不是一個會抽菸的人，更何況他如今的身體也並不適合抽菸。
但在柳子嫣的眼中，林子遵抽菸的動作還挺好看的。
柳子嫣猶豫了一下，方才繼續往前走去，她緩慢的在林子遵的面前停下，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林子遵看她一眼，煙霧繚繞之中，他的眼神顯得迷茫而飄忽，兩人沉默了一陣，他方才開口道：“沒出過國。”
“沒出過國？”柳子嫣面露震驚，“可你當初明明告訴我……”
“騙你的。”林子遵說，“我那個時候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是不能告訴任何人，所以才這麼說——不過現在事情都已經完成了，所以告訴你也無所謂了。”
柳子嫣臉色有些難看：“林子遵，我一直以為你——”頓了頓，柳子嫣似乎有些說不出接下來的話，半晌她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三分無奈，七分複雜，“算了，你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更何況現在我再跟你聊這些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林子遵眯了眯眼，看向她，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來：“確實沒什麼意義了，聽梳雨說，你跟你的男朋友感情不錯？”
“是又如何，”柳子嫣道，“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啊——”林子遵聳了聳肩，神色在這一瞬間變得有些莫名，頓了頓，他才眼神微沉的開口道，“要是他知道他女朋友曾經跟另一個男人說過海誓山盟，此生非他不嫁，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你——”柳子嫣雙手緊握成拳，呼吸在此刻驟然發緊，她定定地看著，“你怎麼能說出——”
“柳子嫣，”林子遵吐出一口濁氣，煙燃到了盡頭便沒了白色的霧氣，但他那雙眼裡仍然朦朧著一層白色，叫人看不清明，“我如果說——我還喜歡你，你會跟他分手嗎？”
“你發什麼神經？！”柳子嫣冷冷的看著他。
“我沒發神經。”林子遵輕輕的笑了笑，半眯著眼，一字一頓的道，“不過是說句實話而已——”
林子遵說到這裡，往前邁了一步，伸出手就要去抱柳子嫣，卻在剛剛觸及對方身體的那一瞬間，被柳子嫣給猛地躲開了。
柳子嫣有些驚詫的看向林子遵，林子遵卻跟發了瘋似的更加用力的箍住對方的手腕，兩人一來一回一時間竟都奈何不了對方。
動作激烈之處，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柳子嫣一個巴掌狠狠地落在了林子遵的臉上。
林子遵那一瞬間動作一頓，眼中寫滿難以置信。
而柳子嫣更是身體僵硬在原地，神情複雜，手抬起來凝滯在半空中，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就這麼停滯了約莫幾個呼吸的時間，柳子嫣才很低聲的開口道：“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也打算結婚了，你不要再……”
她這句話沒有說完。
因為林子遵壓著嗓子很低的笑了出來，一字一頓的說到：“我倒是從來沒想過你會打我。”
柳子嫣卻因為他這句話而陡然間情緒爆發：“這難道是我的錯嗎？”
“當初說分手的人是你不是我，當初苦苦挽留卻只給了冷漠的人是你不是我，當初說，從來都沒有愛過，一切只是玩玩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做的還不夠多嗎？我等了你六七年，我實在等不下去了——我選擇離開，有錯嗎？”柳子嫣說到最後情緒幾欲崩潰，眼角已經泛起紅色的痕跡來。
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雙眼，像是一瞬間失了所有的力氣，再次重複道：“我有錯嗎？”
“你沒錯。”林子遵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道，“是我錯了。”
當年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決方式，他卻並沒有考慮到。
他被自己的那顆心矇蔽著，年輕氣盛，覺得不過一個柳子嫣而已，她那麼愛他，總會在原地等著他，一時間的拋棄並不重要。
他甚至想過，等一切結束，回到正軌，他就立馬回去找她，左右不過幾個月的時間。
可世事難料，誰曾想，他竟在病床上度過了六七年的光陰。
仔細想想，也算是他遭受了那份屬於自己的報應……林子遵扯起嘴角，有些難看的笑了笑。
柳子嫣在原地站了半晌，情緒方才逐漸平息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放心，當年的事情我會守口如瓶，誰也不說，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攪我的生活，我如今過得很好。”
“和你那個男朋友？”林子遵問道。
林子遵在溫泉山莊與那男人有過一面之緣，大概是男人的直覺，他當時認為柳子嫣跟對方好不了多長時間。
但是沒有想到，現在居然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柳子嫣沒有鬆口，只道：“我的事情和你無關。”
林子遵知道對方對自己的態度是改變不了的了，索性也不去奢求，只點了點頭，道：“如果，我只是說如果……你跟那個男人沒有走到最後，覺得難過又找不到人可以傾訴的話，或許我能聽你說說。”
“不用了。”柳子嫣很平靜的看了他一眼，“我覺得，這次之後，我們還是不要再繼續聯絡比較好。”
說完這一句，柳子嫣便轉身往回走去，再沒回頭。
林子遵看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方才抬起手，將手指之間的那根菸掐掉，遙遙的拋入垃圾桶裡。
他闔上雙眼，沉沉的吐出一口濁氣，也不知道想到了哪裡，突兀的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