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的
季梳雨將林子遵送回畫廊住下自己又馬不停蹄的往家中趕，抵達的時候奶奶竟還在她房間等著，看上去已經非常困了，季梳雨忙上前：“奶奶你怎麼還不睡？”
“子遵那孩子今天出院呢吧？”奶奶迷迷糊糊的打了個哈欠，“我怕你自己一個人顧不過來，等著你給我打電話呢。”
“哎，你看你這真是……”季梳雨皺了皺眉頭，扶著她起來，“行了，都忙好了，我送你回去睡覺。下次可別這樣了，我自己應付得過來。”
“好……好……”奶奶的精神狀態看上去有些不太好，但還是很乖的點了點頭，兩人一路往走廊盡頭走去，她邊走邊開口道，“那孩子，對你是好的，可惜身份……不過現在你跟晏之在一起，倒也好。早點結婚，以後生個孩子，我還能再幫忙看幾年，再晚一些，就看不了咯。”
季梳雨心有些發慌：“奶奶你別瞎說，我看你還要活到一百歲呢。”
奶奶今年已經有七十五了，其實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但她不捨得麻煩季梳雨，有個什麼病痛總是自己忍著，忍來忍去的身體就變得更加不好起來。
奶奶聽到這句話搖頭笑起來，道：“哪能活成個老妖精，我這輩子啊，是沒什麼遺憾嘍，你過得好，就好了。”
季梳雨含糊應了幾句，心中總有一絲不祥的預感：“奶奶，您是不是瞞著我什麼呢？”
“哪有的事兒。”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呀，和子遵，都好好的，你們倆是這世上唯一能夠保護彼此，支撐彼此的，可千萬別生出什麼別的心思來——還有，你爸那件事，就別再查下去了，對誰都不好。”
季梳雨眼神微微一動，眉心皺起來。
這麼些年，奶奶一直都不太贊同她追查此事，她一直是覺得奶奶怕麻煩，怕她過得不好，思慮太多，可如今再聽到這阻止的話，心裡不知道怎麼回事，升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奶奶知道什麼似的。
而奶奶這話說得急促，最近總是這樣告訴她，好像就是從林子遵醒來之後開始的……
季梳雨的步伐不由得微微一頓，旋即突兀的開口道：“奶奶，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奶奶握著她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然後撇開視線笑了兩聲，道：“你這孩子，我能知道些什麼？”
對方打了個哈欠，背彎得更厲害了一些，道：“哎，不說了，不說了，太困了。小雨啊，你也早點回去休息，事兒多著呢……”
“好。”季梳雨自然不會對奶奶窮追不捨，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道，“奶奶晚安。”
七夕情人節，一大早的季梳雨便去了畫廊那邊，林子遵起得早，她到的時候對方已經靠著輪椅把畫廊整個掃了一遍，季梳雨看得無奈：“你就不能好好休息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閒不住的。”林子遵聳了聳肩，道，“正好起來得早，乾脆就打掃打掃。”
“行吧。”季梳雨無奈，“反正你也要領那一份工資，多做點事兒也沒什麼。”
林子遵無奈的笑笑：“你和晏之打算什麼時候出去？”
“應該是中午吧。”季梳雨道，“過會兒他給我打電話，我收拾收拾就可以出去了。怎麼，你有事？”
“沒什麼。”林子遵搖頭，“就是看著你們這些人，我這條單身狗有點心塞。”
“喲，挺快的嘛，都會用單身狗這種詞彙了。”季梳雨促狹的看他一眼，“手機還用得習慣嗎？”
“正在習慣當中。”林子遵回答，“我發現你們現在這社會啊，是坐在家裡就能知道天下事了，還挺有意思的。”
季梳雨拍了拍他的頭，道：“行了。你在這裡待會兒，我去準備點東西，今天是畫展的最後一天，估摸著不會有人過來，我待會兒早點走就靠你看著了啊。”
“好。”林子遵點了點頭。
誰知這麼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一點，林子遵吃過午飯，看她等得實在頭大，不由得開口道：“要不你先吃點墊一下肚子？”
季梳雨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小聲嘟囔道：“不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頓了頓，他回頭看了一眼，“你那有酸奶是吧？給我來一個。”
林子遵將酸奶遞過去，道：“梳雨，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跟晏之……真挺不合適的。”
“怎麼說？”季梳雨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倒是沒想太多。
林子遵仔細思忖半晌，方才開口道：“你們倆的性子不合，早晚有一天會打起來，你看從前年輕的時候，你們倆待在一起不就總是打架嗎？再加上現在他父母那邊對你也不是很滿意……”
“但是沒辦法啊。”季梳雨狠狠吸了一口酸奶，感慨道，“你也知道的，我從那麼小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他了——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在一起，你覺得我可能會主動放棄嗎？”
林子遵臉上的笑容凝滯了一瞬，垂下頭去，無奈的笑了笑：“倒也是……”
“嗯。”季梳雨點了點頭，道，“對了，等過段日子你腿好了，我帶你出去玩玩吧，你想去哪裡？”
“倒是沒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林子遵道，“看你吧。”
季梳雨點了點頭，破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手機，手機鈴聲就在此時突兀的響了起來，季梳雨差點沒拿住手機掉下去，忙接住了摁下接通，宋晏之的聲音略有幾分疲憊的從那邊傳過來，道：“準備好了嗎？”
“差不多了。”
“抱歉，我爸媽那邊出了點事兒，所以晚了一些。”宋晏之吐出一口濁氣，“等我半個小時，馬上過來。”
“好。”季梳雨點了點頭，臉上終於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來，結束通話電話。
林子遵睨她一眼，問道：“要過來了？”
“嗯。”季梳雨點了點頭，眼睛幾乎笑彎成月牙形狀。
林子遵無奈挑眉道：“看你這發春的樣兒……嘖嘖嘖……”
“你滾。”季梳雨瞪他一眼，站起身往休息室裡走去。
林子遵的復健說什麼也不肯去醫院，於是每日到了下午都準時在畫廊裡攙扶著牆壁溜達，但也不知道怎麼了，他的腿如何都不見好，縱然有進步也是非常緩慢，連季梳雨看著都急得不行，偏偏林子遵覺得沒什麼，反而還反過來安慰季梳雨。
見林子遵那麼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季梳雨總算沒忍住又開口埋怨道：“你認真點，現在我在你身邊跟著倒還好，要是什麼時候你出了點事兒身邊沒人，怎麼辦？”
林子遵望著她笑笑，問道：“你會不在我身邊麼？”
“不會。”季梳雨斬釘截鐵的搖了搖頭。
“那不就得了。”林子遵攤手，一副很愉悅的樣子，“反正我出了什麼事兒都有你養著我，我怕那麼多幹什麼。”
“……你還真是一個清新脫俗的小白臉啊。”季梳雨無奈道，“人家一場大病之後都犟著要立馬恢復立馬出去工作賺錢，你倒好，就坐這等我養你了？”
“我這叫信任你。”林子遵衝季梳雨拋了個媚眼，還欲要多說些什麼，卻見畫廊之外一道身影逐漸靠近，他笑了笑，收回了視線，道，“要是換作其他人，我也早就出去工作了，但你又不是其他人。”
宋晏之走近時看到的就是兩人打鬧的場景，他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往前邁了兩步，突然聽到林子遵那略顯刺耳的話，不由得步伐一頓。
緊接著季梳雨開口道：“行吧，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我寵著你就是了。”
宋晏之眼神微微一沉，揚眉看去，卻正好對上林子遵那雙清透的眼，對方含笑點頭示意，季梳雨這才意識到宋晏之來了，連忙轉身。
宋晏之沉聲道：“走吧。”
季梳雨立馬進休息室去拿包，即將離開畫廊之際，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回頭道：“小遵，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林子遵應了一聲，“好好享受你的約會。”
儘管坐上了車，季梳雨想到林子遵那不省心的模樣還是惦念著對方，一直都沒專心致志的把心思掛在宋晏之的身上。
宋晏之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心中的不爽已經到達了極致。
兩人將車停好後，打算去看一場電影，是最新上演的美國大片，宋晏之倒還好，季梳雨很感興趣，所以宋晏之才買了這場電影。
兩人拿好可樂爆米花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季梳雨低聲問道：“你說我不在畫廊他要拿什麼東西會不會很不方便啊？要不然我給他找個保姆得了？”
宋晏之突然開口問道：“以前你賺的那些錢也都花他身上了吧？”
宋晏之一直覺得很是納悶，當畫模以及賣畫賺的錢絕對不至於讓季梳雨過得如此清苦，但看到林子遵病房的規格以及聽到她現在口中所說，宋晏之才算是真正意識到，意識到之後心裡彷彿犯了酸，一層一層的酸泡泡往上冒著。
季梳雨偏偏還火上澆油道：“當然啊……”頓了頓，她嘆息一聲，垂眸，“這是我欠他的。”
宋晏之眼神微沉，臉上平靜得宛如暴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