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 革新

院落中的氣氛越發沉痛，可嘆時局困英雄。

如今中原的百姓對軍隊皆是恨之入骨，不是想辦法流亡南方，就躲在深山老林中，甚至落草為寇。

更何況朝代更迭頻繁，百姓早對一個統一的朝廷失去了信心。

慷慨激昂的話語過後，很快就變成了聲聲嘆息。

之後，趙則平與郭榮拜別學館，裘芷仙才結了茶錢，走向學館。

學館的門沒關，章南姑在裡面一眼瞧見了裘芷仙，連忙將她拉進來，關上了門。

匆匆十幾載過去，再見故人，皆是唏噓。

章南姑素來要強，此刻卻也淚水止不住滾滾而落，她擦了擦，招呼著周雲從出來，周雲從見裘芷仙也是分外激動。

在給裘芷仙引薦胡先生時，裘芷仙才知道這位胡先生竟是昭宗的皇子，當時昭宗的子嗣盡數被朱溫斬殺，只一名侍衛帶著這名尚在襁褓的孩兒冒死逃入南楚辟邪村，取名為胡昌翼。

李存勖為晉王時，還曾派人去辟邪村一探究竟，結果發覺這位皇子毫無大志，只知讀書藏書，便也沒再過問。

“李嗣源稱帝后，我們還陪著先生入洛陽趕考，先生取了明經科，但未入仕途，只是給李嗣源獻了幾條稅賦之策，當時天下的稅賦已是亂成了一鍋粥，更有官員趁機撈取民脂民膏，百姓本就苦不堪言，若沒有先生為那大字都不識一個的李嗣源梳理，早亂了。”周雲從說罷連連嘆息。

胡昌翼擺手笑道，“李嗣源畢竟平民出生，就是因為吃不上飯，全家才跟了李克用走，所以，好歹能體恤些民生艱苦。”

裘芷仙道：“看來先生是希望天下能出一個布衣天子了？”

胡昌翼笑道：“好個布衣天子，昔日漢祖劉邦混跡於草莽，比項羽更懂民生之道，民心所向，漢初輕賦，才有這百年基業，可惜啊……”

眾人默然，知道胡昌翼所言的可惜，無非是每個朝代末期，無限的貪婪，超越了民生負荷，終使天下大亂。

聽周雲從提到洛陽，裘芷仙心中一動，想起了令狐霜的事。

周雲從似知她心中所想，嘆息道，“這令狐霜也是苦命之人，總落在兩難的處境，昔日為浮虯的安定，顧不上女兒，後來因為女兒，又捨棄臥雲村……”

聽周雲從口氣，顯然蕭璋已不在人世。

章南姑替周雲從說了下去，當日金姝和令狐霜大戰，金姝是戰敗逃去，卻也傷了蕭璋，蕭璋的傷勢當時看著不重，卻已被金姝暗中以隱蔽的手法下了反七煞法。

回想蕭璋死時的慘狀，章南姑連連搖頭，“昔日雲從曾在臥雲村見過這反七煞法，我和他趕到時，蕭璋的生魂已被奪去，雲從束手無策，只能急招嚴師兄，待嚴師兄趕來，已是迴天乏力。”

自此，令狐霜心灰意冷，棄了霜鐔劍讓跟隨自己的郝寬將霜鐔劍帶回浮虯，卻沒想到郝寬得知自己兄長被困幻波池，又是帶著霜鐔劍趕去了幻波池。

唯一令人欣慰的訊息是，令狐仙仙最終隨著楚鳳去了大荒，而歐陽霜的女兒蕭璉則跟著表舅歐陽鴻遠避塵世，不染世俗紛擾。

可惜沒人知道蕭盈與蕭璋這段情感，蕭璋即便在母親令狐霜面前也沒提過，不知是怕母親擔心還是反對，再加上赤身教封鎖訊息，蕭盈竟不知害死蕭璋之人近在眼前。

裘芷仙再回想幻波池外，谷辰與鐵姝交手時，也難怪鐵姝不惜一切要滅了郝寬的魂魄。

又沉默了一會兒，裘芷仙將九幽鏡取出還給了周雲從，周雲從看到九幽鏡大吃一驚，沒想到失去多年的法寶還能再見。

聽裘芷仙說起九幽鏡一度落到蕭國師手裡，周雲從又是苦笑，“我只道李應之是祖庭道士，才將寶鏡借他的，誰知他居然和蕭國師是一夥的。”

再聽裘芷仙細說北漠之事與蕭國師的打算，眾人皆是面色沉重，胡昌翼更覺難以置信，“是我太輕視遼國了，還當他們只會打草谷，石敬瑭獻上燕雲十六州，確實只以為那是寒荒之地……”

胡昌翼說到這裡，有些坐不住了，“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看來，我也該去北漠遊歷。”

周雲從則感慨道：“人心齊了，便是寒荒之地也能開拓成良田，可惜中原大好江山……”

“小師妹……你跟我們一起嗎？”章南姑卻關心著裘芷仙的去向。

裘芷仙搖頭，她有她自己的道路，更何況一直有人想殺她逼出師文恭，她自是不想給周雲從他們添麻煩，遊歷諸地，體察民情，如何安頓這天下民生，眼下才是這三人最緊要的事。

為了不讓章南姑說下去，裘芷仙把話題又轉到了剛才來的兩個年輕人身上。

“他們兩個啊。”周雲從提起這兩人，嘴角泛起了欣慰的笑意，“小師妹應知我們在臥雲村，開麒麟冢之事吧？你看到的那個郭榮，便是黃太公真靈轉世，其中說來也是曲折。”

聽罷周雲從所言的曲折，裘芷仙也是驚歎不已。

當初，柴家小姐柴守玉化名柴九香，因身賦王氣，在許飛娘指點下，躲去南楚辟邪村，本是想與胡昌翼結為夫妻，延續李唐王朝命脈，誰知陰差陽錯下，柴守玉在陰陽叟的幫助下，將自己的副魄給了身懷六甲的嫂嫂黃荷荷。

那黃荷荷後來生下了柴榮，柴守玉被關進了皇宮，誰知不久之後，李存勖死於兵變中，柴守玉被父母接回家時，為斷絕符彥卿的糾纏，在客棧中找了個乞丐樣的小兵做夫婿，那小兵就是郭威。

這一段往事，裘芷仙和師文恭一同親歷，當時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到這，裘芷仙心中不由一痛，邊上人卻沒察覺她的異狀，繼續興致勃勃地往下說。

也難怪周雲從會興奮，因為後面的事情太過傳奇。

這柴守玉在同父母分別後，和郭威回了洛陽，兩人的日子非常不好過，郭威在軍中染上的惡習，屢屢再犯，沒過兩年，兩人就從洛陽大宅，搬到了貧民窟的板房。

一日，柴守玉險些被人欺負了去，對柴守玉尚有幾分情的符彥卿出手將其救下，更是想要強行帶走柴守玉，郭威目睹這一切後，受了極大的刺激，這才徹底振作起來，帶著妻子投奔了劉知遠。

就在此時，本是大富之家的柴家也落魄了，郭威不得不帶上侄子柴榮，這柴榮目睹柴家榮華破滅，雖還只是個孩童，卻也十分懂事了，郭威也喜歡心疼這孩子，乾脆直接把他認為義子，改名郭榮。

有妻有子，郭威徹底洗頭革面，不再是過去那個混日子的郭雀兒，他在劉知遠手下安份做事，很快也得到了賞識，如今的太原城，劉知遠之下，便是郭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