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世上安得雙全法
送姚樂樂回家的路上，沈修遠明顯心情不錯，談論的內容也是半句不離月記燒鴨。
車子停在姚樂樂家樓下，她推門準備下車，又猶豫著什麼，終於開口道，“領導，你真的想學做燒鴨啊？”
沈修遠手搭在方向盤上看著她，“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
“何必呢？”
他饒有興致，“你具體說說。”
姚樂樂撇撇嘴，尋思了一會兒，“那我可就說了，有什麼說得不對的地方您多指正。”
“嗯，說吧。”他笑。
“你看哈，一個連鎖餐飲品牌它不是一個人懂得多少，會得多全就能經營起來的，這需要各個部門，許許多多員工一環扣一環來協同工作，而你，只需要做這個團隊的大腦就好了，為什麼要涉及到烹飪呢？做燒鴨是廚師的事情，難道各個部門的員工除了本職工作以外，還要能在廚房大展身手嗎？”
沈修遠琢磨著，“這個提議不錯啊，讓員工都去廚房見識見識。”
天啊，這是勾錯重點了吧？
“領導？”姚樂樂無語地看著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說，隨即想了想道，“但是有些事情看似是無用功，實則大有意義。家有家訓，校有校訓，公司有企業文化，甚至就連部隊裡也有需要學習的精神傳統，你說這麼為什麼？”
“嗯......大概是為了引起重視？”
“為的是增加參與感和歸屬感，可以讓個體與集體產生情感的交織和緊密的聯絡。”
“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我很清楚爺爺的意思，他認為月記之所以會像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我父親對這件事沒有感情。沒有感情，自然不會用心去做，所以當我許諾想要做好月記的時候，爺爺對我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要親力親為，要有感情。”
姚樂樂發現自己竟然無力反駁。
“職業不分高低貴賤，我不覺得一個經營多大規模公司的老闆和一個埋頭烹飪的廚師會有多大的差別，我更關心他們的幸福指數。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場奇蹟，那麼為什麼不能任性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呢？”
“幸福指數？”姚樂樂開始在自己身上尋找它的分值，但越想越覺得它一定少得可憐，“做到讓身邊的人都滿意已經很難了，再想要幸福，那可是難上加難啊。”
“你好貪心啊。”他說。
“什麼？”
“世上安得雙全法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一方面想讓身邊人都滿意，另一方面又要自己開心，這種小機率事件在我看來比中彩票都難，何必為難自己呢？”沈修遠趴在方向盤上看著姚樂樂，“其實每次聽你訴苦的時候，我都隱隱約約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姚樂樂大為驚訝，“不會吧？我感覺我這種失敗的人打著燈籠都難找，你各個方面都那麼優秀，怎麼可能跟我相像？想安慰我也不用這麼賣力吧？”
“真的，”他說，“現在你也知道了我們家就是靠街邊小店起家的，爺爺奶奶辛苦供我爸讀書，他學成之後最最想擺脫的就是家裡小商販的標籤，所以在我爸的堅持下，爺爺奶奶關掉了店面，閒散在家。後來我爸生意越做越大，之後又有了我，要說也蠻有意思的，我爸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偏偏他的兒子也喜歡烹飪。上小學的時候，我就會自己煮麵條了，泡麵之類的更是不在話下，而且還會掌握火候，煮出來的面勁道，再放入我自己改良版的調料，嗯......”沈修遠一副陶醉的樣子說道，“品嚐美食真的會讓人特別幸福。後來我就自己學著做菜，我爸媽工作忙，根本沒時間管我，等他們知道我會做菜的時候先是特別驚訝，接著就明令禁止我再進廚房了。他們覺得，做那種事情很沒出息，男孩子怎麼能被困在廚房裡呢？”
“然後呢？”
“然後我就偷偷地做。”他皎潔一笑，“喜歡的事情怎麼能因為別人的反對就放棄呢？後來我出國留學，就更自由了，完成學業的同時，還參加了一些烹飪社團，一起跟同道中人學習交流。”
“那你是真的喜歡了。”
“是啊，包括現在，我父親也並不贊成我要把月記做起來的想法，但好在還有爺爺，爺爺出馬，他再想反對也是沒轍。所以我一定要把燒鴨做好，讓爺爺滿意，才能一直挺我啊。”
姚樂樂實在是沒想到，原來沈修遠這種一看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孩子也會有平民的煩惱，但不同的是，她是上天無路，而他卻是入地無門。
一個往上爬，一個往下滑，可見想要做自己這件事有多難。
“姚姚，我們一起加油吧。”他臉上重新綻放了迷人的光輝，就像他剛來公司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候一樣。
“哦，好啊。”她答得信心不足。
“趕緊解決掉困擾你的問題，要記得對不喜歡的人和事說不，懂不懂？”
“好的。”她點點頭。
“那明天見。”
“好的。”
好的。好的。好的。
答應是件容易的事，履行起來卻實在困難。
這一次的談話姚樂樂感觸不小，晚上洗漱完，她躺在床上發了好長一個呆，回過神來後，拿出手機給溫德義發了一條訊息。
姚樂樂：我覺得我們實在是不合適，勉強在一起也不會有未來，所以就這樣吧，以後不要再聯絡了。還有，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請不要再打擾雙方家長和介紹人了，謝謝。
發完這條資訊，她如釋重負地笑了，很快便來了睡意，一覺到天亮。
早上醒來，看了眼手機，還好溫德義沒有任何動靜，估計是理智接受了。
這樣最好，不動聲響地結束這段讓人心煩意亂的關係，等哪天方便的時候再跟父母講一下，隨便找個合理的理由，應付過去。
解決掉了心中一件大事，連走路也變得有氣勢了起來。
今天公司有大事要辦——程總要來市場部開會。
前些天在各個加盟店的調查走訪現在已經到了歸納總結的時候了。
姚樂樂深吸一口氣，拿著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資料，準備迎接這嶄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