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得個空閒真難
回去的路上，絃樂突然一聲長嘆。
陳今早料到她是要說的，終於等到，便自覺的先說：“我已經很剋制了。”
“我知道——”絃樂又嘆了口氣，道：“所以我才嘆氣。你吧，平時關鍵時刻都還好，一旦碰上西陽派掌門那樣有理想的人時，就忍不住了。”
“西陽派掌門的處境挺值得同情的，她那樣的，很可能會成為仙俠制的熱情擁護者呀。”風輕言話剛說完，就被絃樂沒好氣的橫了眼責備說：“你別忙著替他說話好不好？西陽派掌門那樣的如果提醒有用，我真不說什麼。明擺著門派的權力都被副掌門和長老們把持瓜分，她知道真相又能怎麼樣？舉派上下關鍵位置只怕一個她的人都沒有！她能做什麼？就靠個掌門的虛名呼喊？那幾個副掌門和長老們願意的話，她的命令都出不了山頂大殿！執行命令的全都不是她的人，她喊的聲音再大又能怎麼樣？”
“我也知道——提醒她也改變不了狀況。但我覺得，她至少可以當個活的明白的人。至於那之後她如何選擇，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陳今又承認說：“是是是，這麼做白白讓西陽派的那群人不高興。”
“你是天玄派的掌門，有權力不理會他們高不高興。我只是覺得，你既然是掌門，該再少點任性。”絃樂也沒指望陳今徹頭徹尾的變，但今日少些心軟也就過去了，反正別派的事情，提醒也沒用，又何必。
“當掌門真的挺沒意思。”陳今長嘆了口氣，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說這樣的話，以前哪想過他自己會變成天玄派的掌門？可在天玄之間，十林仙主，百林仙主，長老……最後掌門這麼一路走了過來。
實際上掌門對他來說真的沒什麼意思，每天處理密件，今天的沒處理完，明天又有新的，繼續處理。然後處理著密件，還有派裡這個認識的，那個前大仙派的掌門過來求他幫忙解決這，解決那；再不然就是派裡各仙山的為內部資源，人員分配的事情爭吵的；末了就是長老們各懷心思來尋他談事情的。
曾經陳今知道天劍派掌門見人的時候還在處理密件，當時就覺得掌門真忙，現在他這麼做也習以為常了，不是不想尊重會見的人，是沒辦法。隨時都有人來求見，若是停下密件不處理，那就更整不完了。只能是邊談事情邊處理密件，關鍵時刻停下來一小會。
碰上不理解的，覺得被他輕視對待了，他也沒辦法。畢竟那些密件都是急件，譬如外頭擴張領地出現紛爭的，有的動手打死了某個前仙派掌門的人，他收到訊息及時處理，就能趕在兩邊情緒爆發爭端激烈之前平息，晚了，變成更大規模的紛爭就得死更多人。
更不要說，許多密件是關係防務的了，處理的快慢可能決定一場區域性戰鬥的勝負，對死傷的影響更大。相較於這些急務，陳今哪裡還能顧得上邊談事邊處理密件讓人感受可能不好的問題？
陳今常覺得，掌門就是密件處理的作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解決沒完沒了的密件，很少清閒的時候。
他覺得做很多事情都比當掌門有趣的多，也就絃樂覺得處理密件比別的事情有意思，哦，當然，他們倆做些該做的事情例外，那個最有趣。
“別做夢了，天玄派立派才多久？你現在想甩包袱，太早了點！你真累了，西陽派的事情確定，擴張戰鬥又少了很多，最近事情沒那麼多。我多做點，讓你出去玩幾天。”絃樂覺得陳今早晚會甩包袱，也知道他跟風輕言就不是幹掌門的料，有才智有什麼用？沒態度啊！幹著幹著就覺得煩，掌門是能覺得煩的事情嗎？
“絃樂最好了！不過幾天短了點，都去不了什麼地方，最近啊，我特別懷念故土，總想回去看看……”
“你要多玩，找個好理由行嗎？我早派人去你出生的村子看過了，那地方早沒人住，房子都長滿荒草了好不好！”絃樂沒好氣的拆穿了陳今的藉口，末了又道：“十天，夠了吧？”
“好！夠了！”陳今心想到時候臨時派人通知絃樂說晚些回來，她也不可能去揪他回來，實際的輕鬆日期嘛，當然不止十天。
“還有我、我也要放假！”風輕言滿懷期待的說：“我好久沒去見娘了，她也忙，事情多，沒可能來找我，總催促我過去找她。這兩年派裡事情多，也抽不開身，現在擴張戰鬥少了，西面打到西陽派的地方，往後也沒什麼擴張空間了，我想趁現在去看看娘。”
“你嘛……就不限制時間了，你自己看著辦。”絃樂也知道風輕言這兩年確實是為了分擔幫忙，當然很支援。
“這不公平！”陳今急忙表態。
“你好意思？風輕言當初當這個副掌門，是因為仙俠三人組被捆綁的緣故，你當時怎麼說的？說她想幹嘛幹嘛，結果把人捆綁了兩年，處理的密件比你這個掌門還多！”
“……女人睡過之後都會變嗎？睡的越多變化越大嗎？”陳今喟然長嘆，遙想過去的絃樂，知性，溫柔，風輕言還會偶爾生氣給他白眼，絃樂卻幾乎沒有。可現在呢？絃樂都成管家婆了……
“請你檢討自己！一個女人替你承擔那麼多壓力了，你還指望能時刻保持優雅自在的姿態，總是溫柔如水？”絃樂毫不慚愧，但想想，又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說起來，她也覺得變化是有不少。
“別說的這麼誇張，我也兩年沒出去了好不好？也是很努力的……好吧，只是你們比我更努力。”陳今想到有些時候他耍無奈，說絃樂夜晚太兇猛，他下不了床了，由此也混了不少次半天的短假期，相較之下還是不好意思對她們談勤奮的，只好問風輕言說：“你一個人去北地啊？”
“你沒戲！請你注意再注意現在的身份，輕身涉險的事情不要幹，不要幹，不要幹！重要的事情重複三次夠不夠？”絃樂及時粉碎了陳今的幻想。他作為天玄派的掌門，現在一個人跑去音明月那？送上門給人軟禁呢吧？拿住了他，人家等著索要好處，天玄派剛穩定了點，但還沒到能夠隨時沒了陳今馬上換別人接替也沒關係的程度。
風輕言捧著陳今的臉，很同情的說：“乖……自己去玩。我真的很久沒見娘了，這次不能陪你，你也不忍心還拽著我吧？”
“好吧……”陳今沒話可說，但有個真正的假期出去散心，不用考慮那些密件，他還是非常開心的。
回了天玄派，公開了西陽派的和平協議，派裡上下都很高興，尤其是在那邊有領地的長老和仙主們，不必擔心領地的狀況不穩定了。真要跟西陽派交惡，大家都沒好處，天玄派如今領地很大，防守有餘，進攻十大仙派的餘力卻沒有，打起來必然是一時我打過去奪些地方，一時你打過來我又失去一些地方。
這樣的事情，天玄之間過去就經歷的太久，只是兩相消耗的結果。
風輕言責任小些，回來的第三天就出發去音明月那了。
陳今作為掌門，又處理了十天的急務，也收到風輕言送回來的密件了，才終於能出發。
臨行的時候，絃樂看他弄了一身看著很英武的戰鬥服，不由皺眉說：“這太招搖，碰上好鬥的，見你這身打扮說不定就要尋事，你就不能整套低調的？”
“……裝商客啊？”陳今道：“那不是更惹眼？身邊又沒帶人，像是有錢隨便宰的肥羊。”
“你不帶幾個人？”
“我去！帶人還叫放假啊？你還不得天天讓他們回報動向，又送急件讓他們給我處理，我能輕鬆的起來？”陳今堅決不帶人，絃樂想了想，挑了身外修者常有人穿的蒙面裝，透著幾分神秘，說：“這個好，看著就像是陰沉偷襲路線的，一般也不想招惹這種矇頭遮面的，底細不明嘛。”
陳今覺得也還不錯，就答應了。
絃樂又看了看他的劍，說：“御劍留下，萬一派裡有變故，還指望它。”
“劍在人在！劍亡人……不亡！”陳今抱劍在懷裡，拒絕道：“放假不帶它，我過意不去。”
“一邊去，真當它是人了！這麼多年沒捨得餵它吞噬異寶，你怎麼沒覺得不好意思？”絃樂還沒好氣的要奪，見陳今避開，便單手叉著腰，責備的盯著。
陳今就說：“它自己也不會發動斬仙陣啊！當時是我昏迷前的意念操縱，你忘了？你現在直接拔出來它能發動陣法嗎？要這樣，我平時練劍拔出來的時候怎麼沒有？”
“……好吧。但你出去別惹事，別招搖，這些年天下修為突破的越來越多，許多剛突破的都特別自信。這些人突破都挺容易，不像陳夏修仙論之前時代的那些仙道中人那般，經歷過時間的洗禮，個個都冷靜，不容易意氣用事。現在的這些，很多都不把命當回事，就要拼個輸贏勝負，把眼下的一時痛快看的比命還要緊。”絃樂不放心陳今好打抱不平和幫助弱者的善心，如今他身份敏感，特別該慎重行事，不輕身涉險是首要的原則。
“放心！我自問還是瞭解情況的！”陳今很是自信。
“你別把提醒西陽派掌門的話，說的把你自己都騙信了！天玄派立派兩年，立派前八年，再往前你當那麼多年長老，百林仙主，你瞭解什麼？天玄之間的事情你還能說知道，離開這越遠，外頭的情形你能知道？這些年陳夏修仙論帶來的變化你只能聽長老、仙主們聊聊，他們平日裡哪裡還能跟外修者有機會交流？又能知道多少？我們的真實情況比西陽派掌門要強點，但要以為對外頭的事情真瞭若指掌，那是不可能的。我們瞭解的只有報上來的各種資料，還有特例。”絃樂知道這些話不好聽，卻必須提醒，人不知覺就自滿，正是因為所處的位置參與不了變化中的環境，以為知道的是恆久的真理。
天下仙道中人的情況是一直在變化的，陳夏修仙論帶來的變化尤其大，可陳今所處的位置是參與不到這些變化的。
“發人深省！”陳今認真思考，點頭贊說：“我必當保持謹慎謙遜，多看多聽，避免受過往的成見影響。”
“這我就放心了。”絃樂說罷，一甩解了頭髮，媚眼如絲的望著他問：“仙君一走許多天，臨別之際不想好好耕作一番麼？”
陳今霎時來了勁頭，當即一把撲倒了絃樂，嘿嘿笑道：“良田豈可荒廢？當勤而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