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陳氏紅岫
展大帥對陳紅岫房裡的人一向寬容,用點兒巧勁撥開小丫頭,口中道:“姨太太睡下了,老子就不能來了?”
小丫頭被他撥開,就順勢退了下去。
裡屋寢房,陳紅岫已洗了腳,散著頭髮靠在床頭看書。
她小時候家裡窮,別說唸書了,飯都吃不飽。後來進了展家,先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
老太太喜歡聰明伶俐的丫頭,也喜歡調教聰明伶俐的丫頭,她僥倖入了老太太的眼,這才識字。
後來,老太太把她給了展大帥,她便在展大帥的書房伺候。在前院,她看的書更多了。
如今新思潮盛行,有些新的觀念與學說她並不贊同,但她還是努力去了解。
展大帥最喜歡她的,也最恰恰是這一點——旺盛的好奇心,旺盛的學習欲,旺盛的生命力。
這是陸氏欠缺的。
陸氏是刻板的,死氣沉沉的,她拒絕一切新的事物。
展大帥喜歡的鮮活與肆意,在陸氏身上,是不可能見到的。
陳紅岫不夠肆意,但她是鮮活的。
展大帥在床邊坐下,隨口問道:“在看什麼?”
陳紅岫合上書,讓他看了一眼封皮。
展大帥大手伸進被子裡,握住陳紅岫的腳,攏在懷裡暖著。
自那年落胎之後,陳紅岫就落下了病根,到了冬日,手腳就一片冰涼,難以熱乎起來。
展大帥是好心,但他剛從外頭進來,身上還帶著霜雪寒氣,反倒是涼了陳紅岫好不容易暖起來的腳。
陳紅岫輕輕踹了他一腳:“冷。”
展大帥呵呵一笑,將她的塞回被子,被角掖好,他的手壓在被子上。
陳紅岫垂著眼,輕嘆一聲:“真想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展大帥有些心酸:“這些年,是我對不住你。”
“這是哪裡話?若是沒有老太太,沒有你,我現在說不定還在為一日三餐發愁。”說著,她自嘲一笑,“人吶,總是得寸進尺。”
若是在尋常人家,一家子的生計就夠叫人頭疼的了。就算是路邊的一朵花,都未必有閒心去欣賞呢。
且,她說的外面的世界,並不是指大帥府外,而是鳳關城外更廣袤的地方,甚至是國外。
若她不是展大帥的姨太太,而是展家的千金,說不定能去留洋。
展大帥不知她心中所想,便是知道了,也不會同意。
“我準你得寸得尺。”展大帥順著她的話說道。
陳紅岫搖搖頭:“少帥與沈司長的千金定親,你卻禁了夫人的足,奪了她的管家權。傳了出去,豈不是讓人非議?”
展大帥今晚非常有傾訴欲,但陸氏做的那些事,也實在是說不出口,最後只能冷笑一聲:“嘴長在別人身上,隨他們怎麼說!”
陳紅岫微微挑眉,大致明白了。
老太太去後,陸氏行事越發沒有章法。
少帥不是長在她身邊,母子情分淡薄,陸氏偏寵小兒子,又無法動搖少帥的地位,只得迂迴。
少帥接連死了五個未婚妻,這其中怕是有蹊蹺。沈司長的千金是出了名的病秧子,不必少帥克她,她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數。
夫人一心想坑少帥,卻忘了少帥不僅僅是她的兒子。大帥震怒,也就不稀奇了。
只能說,夫人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愚蠢。
“聽說,沈司長的千金身體欠安,咱們收拾一些藥材送去吧。”陳紅岫建議道。
“你看著辦。”展大帥擺擺手,吩咐候在外間的丫鬟給他打水洗腳。
陳紅岫驚訝道:“你歇在這兒?”
她落胎之後身子就不太爽利,已經很久沒有陪寢了。
“不然呢?”展大帥挑眉。
“哦。”陳紅岫往床榻裡側挪了挪。
展大帥進了被窩,伸手一撈,就把陳紅岫扣在懷裡了。
他身上熱烘烘的,陳紅岫毫不猶豫地把腳貼在他腿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展大帥把她那邊的被角掖嚴實了,嗅著她髮間淺淡的香味,也閉上了眼睛。
正房裡,陸氏孤枕冷衾,輾轉難眠。
翌日一早,陳紅岫就收拾了一車藥材,又去展大帥的私庫裡拿了兩樣名貴的,一起送去了趙公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