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竇娥冤
“沒來由犯王法,不堤防遭刑憲……
(元曲。竇娥冤選段)”
“啪啪啪!”聚義堂外走進一人,一身的青衫,頭上戴著寬邊沿的黑帽子,走進來的時候摘掉了帽子架在腋下,雙手輕拍。
“呦!陳青啊!”聞登閒收起蓮花指,從僕從手中接過手帕擦了擦手,一邊笑眯眯的走過去,一邊對陳青說,“人都約好了?”
陳青笑著點了點頭,走過去接過僕從手裡的柺杖遞給聞登閒,“美麗子小姐很樂意出席幫主的壽宴。”
聞登閒少時闖蕩滬上,一路血雨腥風走到現在依然是整個滬上黑道上的翹楚,如若沒有龍源幫時不時的隔靴搔癢,便真是滬上的地下皇帝了。
聞登閒早些年間曾在梨園裡做過活計,最是喜歡聽戲,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骨子裡還是個資深的票友。前段時間中國大劇院開張,裡面請了赫赫有名的角兒,聞登閒一連捧了半個月的場,每場竇娥冤必到。
美麗子而是戲迷,又是中國通,兩人便是因一場孟津冬的竇娥冤成為了戲友。這次聞登閒60大壽,一來是辦壽,二來是想要在壽宴上金盆洗手,以後青幫的事兒就全權由莫夜負責。
“好,莫夜那邊有動靜了麼?”聞登閒坐下來端著茶杯問道。
陳青點了點頭,“莫爺兩天後就會回滬上了。”
“刺殺的那事兒,可是有了什麼線索?”聞登閒抿了口茶,波瀾不驚的看著陳青。
“是日本人做的,可能跟紫金銀行有些關係。”
聞登閒不由得皺了下眉頭,“跟美麗子有關係?”
陳青搖了搖頭說,“還不能確定。”
聞登閒“嗯!”了一聲,“行了,去吧,好好準備準備,壽宴上不要有什麼差錯。”
“是。”陳青轉身欲走,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看著聞登閒,“哦,對了,孟老闆今晚加了一場竇娥冤,唱完之後要去北平演出,特意設了一場宴,剛才要人過來遞了帖子,您看,要去麼?”
聞登閒一樂,放下茶杯翹了翹蓮花指,笑著道,“去,怎麼不去?替我準備好花籃。”說罷,微微眯著眼睛,輕聲唱道,“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
陳青出了聚義堂,身後還能聽見聞登閒掐著嗓子唱竇娥冤的聲音,心裡不由得顫抖了一下,雞皮疙瘩爬了滿身。
小吳從外面進來,苦著臉對陳青說,“陳哥,您見過老爺子了?”
陳青點了點頭,拉了小吳一把,將他拽到角落裡壓低了聲音說,“老爺子最近怎麼迷上竇娥冤了?以前只知道他愛戲,沒聽說喜歡唱啊?”
一提這個,小吳臉瞬間一垮,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說,“我上哪兒知道啊,就前段時間,大概,大概半個月吧,老爺子突然就喜歡上這個竇娥冤了,那唱腔唱得,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彷彿真有天大的冤枉似的。”
陳青“哦!”了一聲,回頭看了眼身後不遠處的聚義堂,拍了拍小吳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難為你了!”
小吳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神秘兮兮的對陳青說,“不是,陳哥,我還是覺得老爺子有點怪。”
陳青愣了下,“怎麼說?”
小吳四下掃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聽老爺子身邊的四毛說,老爺子大半夜爬起來唱戲,就這,竇娥冤,這還不算,他還穿女裝,一身的孝,把四毛嚇的差點沒把褲子尿了。”小吳腦補了一下老爺子穿著一身女裝披麻戴孝的大半夜唱竇娥冤,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要是戲迷,這也太迷了吧!簡直有點走火入魔了。
陳青臉色變了變,瞪了他一眼,“別瞎說。”
小吳訕訕的笑了下,“哪兒敢啊!”說完,突然想到警察局的李立文來,便說,“昨天警察局的李立文來了咱們賭坊,說是要見莫爺,我尋摸著,估計是藉著王翠花的案子來討油水,這幫殺千刀的王八蛋,真是什麼錢都敢賺的哦!”小吳憤憤不平,陳清眉頭緊皺,吩咐小吳不要理睬後,才轉身離開青幫總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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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需要送往沈西博物館的東西已經打包運上了火車,離開鳳城之前,老肖給滬上這邊打了電話,讓博物館那邊安排人接站,畢竟車上託運的很多文物單單靠他們幾個人是拿不了的。
上了火車,十一挨著車窗坐著,因為是晚上的車,車廂裡的人不多,四人座的座位上只有她和蔣晨面對面坐著,老肖和常瑩瑩他們在後面。
火車啟動前,站臺裡不少貨郎在兜售吃食,十一拉開車窗朝下面招了招手,貨郎笑眯眯的過來,舉著掛在胸前的一個橫板,上面寫著,煮玉米,雲片糕等各種小吃的名字,又指了指不遠處被箇中年女人看著的攤位,笑著說,“小姐要買什麼?”
十一最近幾天食慾不好,嘴裡淡出個鳥了,眨巴眨巴眼睛說,“來一隻烤鴨,兩根玉米,雲片糕也來一點。”然後又回頭問老肖和常瑩瑩他們,幾個人也點了東西,貨郎樂呵呵的跑回去用油脂把東西包好送過來,剛想結果十一遞過來的錢,蔣晨伸手攔了下,自己遞了錢給貨郎。
十一詫異的看他,蔣晨聳了聳肩,把她的錢又遞給她,然後端起報紙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似的繼續看報。
十一眨了眨眼,轉身把東西分給常瑩瑩他們。
火車晃晃悠悠的出發了,估計明天早晨就能回到滬上了。十一一邊啃著烤鴨一邊看著蔣晨,好一會兒才狀似不經意的問了蔣晨一句,“昨天你去長安街做什麼去了?”
蔣晨愣了下,放下報紙皺眉看著她,“長安街?”
十一咧嘴一笑,“是啊,昨天我去那邊吃飯看到你了,本來還想下車跟你打招呼來著,結果一眨眼的功夫你就拐進一條小巷不見了。”
蔣晨輕輕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笑眯著眼睛說,“你可能看錯人了,我並沒有去長安街。”
十一“啊!”了一聲,笑了笑,“那我可能看錯了。”
蔣晨重新拿起報紙,十一突然一把扒下他手裡的報紙,笑眯著眼睛說,“蔣教授,你說,這個世間有沒有鬼啊?”
蔣晨愣了下,唇角微微勾了起來,溫柔的說,“我是唯物主義者。”
“那就是沒有嘍!”十一縮回手,低頭啃了口鴨腿,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蔣晨笑著伸手去摸她的頭,十一下意識的避開,抬頭看他。
蔣晨臉微微一紅,還是轉手在她頭頂碰了一下。
十一愣了下,擰眉看他,蔣晨笑著將手展開,素白的掌心安靜的躺著一片法國梧桐的葉子。
“樹葉!”蔣晨一笑,把葉子放在桌面上,抬手拿起報紙。
“哎!”十一扒開報紙,“你不吃鴨腿?”
蔣晨搖了搖頭,“我吃素。”
十一訕訕一笑,咬著鴨腿繼續扭頭看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緻,心裡卻想著那天在巷子裡看見的人,難道真的不是蔣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