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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被惦記的孩子

“你瞅瞅,你瞅瞅,這都要破相了。”貴公子炫耀似地指著額頭的包。

坐他對面的青年男子並沒有同情他的意思,“我姐兇起來,獅虎都讓步,你招她做什麼?”

貴公子嘆口氣,一臉愁容,“這不是想做你姐夫嘛,誰曉得這麼難。”

青年男子瞅他一眼,“你可比我還小著幾歲。”

“又拿年紀說事,跟你姐一樣,但她不知道,你還不知道?”貴公子抬手往上,“我就喜歡染過歲月,有無數風情的女子,年歲太小,沒那個味道。”

“我是知道。”青年男子品一口茶,“但那是我姐。”

貴公子點頭,“我知道,所以這次是真想帶回家的。”

“正妻?”青年男子問。

“呃。”貴公子撓頭,“那不行,但一個側室還是沒問題的。”

青年男子笑問,“你覺得我姐能答應?”

貴公子正色道,“君贇,你得清楚,以姐姐現在的處境,是不可能爭一個正妻之位了。倘若小門小戶,你都不能答應。”

青年男子淡淡一笑,“我家缺我姐一口飯吃?”

為什麼一定要嫁?又不是養不起。

貴公子也笑了,“你啊,就是改不了凡事都愛稱斤算兩的毛病。也罷,京西今年的精鐵,我幫你要一成。”

青年男子只喝茶不說話。

“過分了啊。”貴公子不悅起來,但人家不為所動,只好加碼,“每年一成。”

青年男子放下茶碗,“我會在此多留一個月,平時不在雅舍。”

言下之意,條件我給你創造,能不能成,看你本事。

“就這?心不要太黑。”貴公子當然不滿意,“怎麼也得隨我京裡走一遭。”

磨的越久,機會越大,貴公子年紀不大,卻明顯深諳此道。

青年男子無語看他,“鍾成追攆我一月,都沒能得手,我卻要送上門去,這等蠢事,我可不做。”

“他追的是走私商人,可不是東海國第一商家的公子。”貴公子寬他的心,“堂堂正正同我進京,他能拿你怎樣?”

“他是瘋子,你不能拿正常人的邏輯衡量。”青年男子還是不答應,但也覺得這樣有些過了,想了想又道,“我姐有一軟肋,你能戳中,事半功倍。”

說著他附嘴過去,那邊傾耳來聽,片刻後,貴公子頹然長嘆,“天大地大,一個七歲娃兒,你讓我哪裡找去?”

“那塊地方於天地之下,不過股掌之地。”青年男子看看他,“我只能幫你到此了……還有,別覺得你虧了,真能得到我姐,你會發現,你賺了我家多少。”

貴公子一下來了精神,“那我用心找找?可有畫像?”

青年男子攤攤手,“我那個外甥,我可是一眼沒見過。”

貴公子頹然坐倒。

“我姐擅丹青。”那邊悠悠來了一句。

“靠!有話不能一次說完。”

“但我打賭,你要不到。”

“……”

不帶這麼玩的!

不管貴公子表現出來的是什麼模樣,心底裡是打算找那個孩子了,如果這點小事都辦不到,怎麼在佳人面前顯他的手段?

一個小孩子而已,還能飛天上去!

狗娃還真在天上飛。

準確來說,是抓著繩子,懸在半空中,四周除了拴繩的橫木,再無它物。

他現在要做的是抓著繩子爬上去,踩著橫木到崖邊,然後攀巖而下。

說上去挺簡單,但二三十丈高度,山谷裡風又呼呼的刮,換了一個月前,狗娃的下場只有一個——糊地成餅。

這一個月來,他什麼都沒幹,拋去必要的洗碗做飯,基本都在摸爬滾打,登爬上高,當然,每天清早還要洗個把時辰的臉。

唯一缺了的課程,是打狗。養狗的不讓他們往狗舍前湊,平時路過,都要先張弓搭箭,稍微靠近一點點,箭矢都會毫不留情地射過來——招誰惹誰了。

不對,最近幾天又添了新課程,被孟啞巴打。

可能是覺得他學的太快,短短一月就能在黑洞縫隙間,遊刃有餘地進進出出,觸動了孟啞巴某根神經,出來一次打他一次,出來越快打得越狠。

而且基本只打一個地方,那就是脖頸,偶爾也會打前後心。不管狗娃怎麼溜出來,怎麼閃避,他都能準確變換方位,以不同角度,不同方式,打中這些地方。

狗娃絞盡腦汁,奇招頻出,仍舊無法改變命運,甚至想換個地方捱揍都辦不到。

也虧孟啞巴用力老到,每次都是打地他痛到不能呼吸,卻又不至於斷了脖子,不然狗娃早成死狗了。

捱了幾天揍,狗娃實在忍不住了,就問他,“爺爺,您怎麼對我的脖子情有獨鍾?”

孟啞巴把理由說給他聽……不對,是寫給他看:跟人幹架地時候,看好你的脖子,照顧好別人的脖子,那麼,倒下那個,多半不是你。

對於這個,狗娃倒能理解,以前範和拿斧頭砍人,也基本都照這個位置來,不得不說,他們這方面的愛好還是差不多的。

到現在,狗娃也算師承三家。爹教他打拳,堂堂正正,一往無前。範和教他掄斧,狠絕霸烈,不死不休。孟啞巴教他切喉,陰險詭譎,一擊必中。

捱打次數多了,也算小有心得,發現孟啞巴每每出手,都是進擊招數,從不講防守,同樣得問,“爺爺,人家打你,你可咋著?”

孟啞巴又寫:偷摸出手,以有備打無備,仍讓人反手,那還有什麼好說——跑啊!

和他待那麼久,也就最後這句,狗娃覺得像是人話。

只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

跑,不是那麼容易的。

孟啞巴為了鍛鍊他逃跑的本事,什麼驢滾狗趴,鑽襠抱腿,龜縮蛇翻……想的到的,想不到的,全讓他練了。

進度足夠快,於是又開始上天入地。

狗娃走在橫木上,暗暗詛咒在下面悠閒抽旱菸地傢伙不得好死,那是因為,他現在要掉下去,那死老頭肯定接都不會接。

如果他真摔成泥,那老頭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把他撿吧撿吧,帶回去攤肉餅吃。

其實抱怨歸抱怨,他現在過的挺知足,起碼還活著,每天能吃飽,在這樣一個要命的節氣,還有比這些更重要的麼?

那些木籠的同伴,還有一些過了初選,但最終沒熬過訓練的人,已經沒了二三十個,攢了一車,拉出去刨坑埋了。

連乙八都差點給埋掉,那貨生性要強,又有點桀驁難馴,跟一個老人對上,給打個半死,骨頭都斷了兩根。要不是有人能接好,他肯定要被放棄了。

說是老人,其實就比他早來幾個月,但已經如此兇殘,其他人可想而知。

在這裡互相鬥毆,是不會被制裁的,有人被打死,也只是被拖走攢著,夠一車才埋。

而打死人那個,非但不會被處罰,可能還會撈頓好的吃,所以這裡打鬥成風,每天都有人憋著勁兒找別人麻煩。

而新人,是重點目標。但不是所有新人都好欺負,甲七就教一個待了快一年的傢伙學做人。

他一拳打爆那人眼珠地時候,所有人都為他叫好,包括那些老人們。

這就是獸營,人性太多無法生存的地方。

和他們一比,狗娃就幸福的多了,只有一個人會揍他,還不會揍死他。

但該詛咒還得詛咒,這是兩碼事。

遠處,看著狗娃走過橫杆,攀巖而下,麻七問,“老鬼,你手下那些孩子,有誰能做到?”

“他們又沒學這個。”蔡鬼不想就此做比較,有失公允,畢竟術業有專攻。

“那你覺得把誰交到啞巴手裡,一樣能撐到現在?”麻七換了問法。

蔡鬼沉默。

麻七又望一眼狗娃,“好久沒出這麼適合做暗刺的苗子了,希望他能活到出師那天,畢竟是比啞巴更適合做這行的人。”

“這孩子真有那麼好?”蔡鬼質疑。

“啞巴太陰,即便潛在暗處,隱而不發,高手還是能察覺他的存在,不然當年也不會失手,鬱郁到現在。”

麻七指指已湊到孟啞巴身邊拍馬地孩子,“他不一樣,無論遇到什麼難過的事,很快就能笑出來,彷彿只要活著,就是值得開心的事情。”

“難道不是?”蔡鬼不理解,對很多人而言,還活著真就是值得開心的事情。

“關鍵是笑出來。”麻七望著那個彷彿沒心沒肺的孩子,“做暗刺不一定要潛在暗處,笑眯眯地迎面一刀,或許更加難擋。”

蔡鬼咧嘴,“前提是能容他近身才行。”

需要用暗刺襲殺的人,哪個是小人物隨便能湊到跟前的?

“店小二,雜役小廝,轎伕馬伕……就看他能學成什麼樣了。”麻七轉回頭來,把問題撥回一個月前,“如果當日他貪心,有沒有可能把所有包子都吃掉?”

“不能。”蔡鬼搖頭,“旁人不提,甲七就不是他能對付的。”

麻七微笑,“我要說甲七根本不是他對手,當時就不是,你信不信?”

當然不信!

蔡鬼問他,“如果他真能獨吞,為什麼要讓四個出來?就算不能全吃掉,三四個也好吧。”

“對他而言,真不好。”麻七又去看那個剛被切了一記手刀的娃兒,“他不知道將面對什麼,需要有人擋在前面,圍在中間就更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肯定有人跟他講過了。”

“他才幾歲?能如你這般想問題?”

“老鬼,莫非你忘了,年齡與智商高低,關係不大,曾經有人證明過了。”

“……”

世上不可能有那麼多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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