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為難
“幾年沒見,鎮南王,你這二兒子竟長這麼大了,朕看著你這個兒子倒是很有你年輕時候的風采啊。”
鎮南王是異姓王,年輕時是與當今陛下一起打天下的肱股之臣。
曾經他們親如手足,但皇帝登基為帝后,這世上便沒有兄弟,只有君臣。
奚鎮松聽到皇帝這話,連忙一臉惶恐的站起了身來。
“陛下謬讚了,犬子頑劣,至今文不成武不就,資質實在稀疏平常。”
皇帝擺了擺手,“唉,愛卿,這俗話說的好,虎父無犬子,遙想你當年的風采,你的兒子應當也不在話下。”
奚鎮松垂頭,臉上看不清神色,只是聲音低沉了許多。
“陛下可能不知道,他在十二歲那年便已身中劇毒,僥倖撿回一命,大夫說,他此生都不能騎馬射箭了。”
皇帝幽幽嘆息,“原來是這樣,那倒是可惜了。”
原本以為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沒想到皇帝緊跟著又開口道:“不能習武不要緊,朕看著他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可以做個文官。朕這裡剛好有個中書舍人的空缺,不如就由他來補上吧。”
皇帝的話音剛落,便引來許多羨慕的目光。
“中書舍人,陛下可真是委以重任了,這個官職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他看著年紀輕輕,能行嗎?”也有悄聲質疑的。
還有官場浸淫多年,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察覺出問題的,只默默看戲,什麼意見也不發表。
奚鎮松已經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立刻走到殿中央就跪了下來,奚承夏只能跟著一起。
“陛下,犬子年幼,加上胸無點墨,恐難堪大任,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接著就深深叩首,奚承夏繼續照做。
“還請陛下收回成命。”瞧上去就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皇帝卻如同閒話家常一般,“愛卿這是做什麼,既不願就算了。”
又道:“今日就是尋常宴會,這裡沒有君臣,大家都放鬆一點,鎮南王快起來。”
奚鎮松這才站起來,但無人知曉,他的鬢角已經出了層虛汗。
隨著陛下逐漸年邁,太子與三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皇帝的心思也逐漸難以捉摸起來。
君臣父子,在他這裡更多的是猜忌。
宋連城看著這一場表面是君恩,實則為試探的一齣戲,深感出身皇家的心累。
是否一旦坐上了那個位置,就真的變成了孤家寡人,一切感情在絕對的權利與地位面前都不值一提?
那麼魏淮敘呢?若是日後他坐上了那個位置,也會變成當今陛下這樣嗎?
她的目光不由朝著魏淮敘的方向看了過去。
結果,別人都在波詭雲譎,他卻在一門心思品嚐面前的美味佳餚,似乎天塌了都跟他沒有一點關係。
再看他上首的三皇子與太子,皆神情莊重,端端正正坐著,一副一絲不苟的樣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帝並非如他表面看到的那樣和藹可親。
也許他表面笑著,內心裡卻在醞釀著該趁著這次機會收拾誰才好。
太子與三皇子摸不透皇帝的心思,皆小心翼翼,一轉頭看魏淮敘,就跟個二傻子,像是這輩子沒吃過飯一樣。
二人臉上皆露出抹鄙夷與嫌棄。
魏淮敘無所畏,努力扮演著廢物皇子的角色,這時卻察覺到有道目光一直在盯著自己。
他抬頭順著目光看過去,就正好與宋連城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她剛剛那目光好像是在…擔心他?
魏淮敘愣了愣,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再想看,發現宋連城已經收回了目光。
奚承夏與奚鎮松重新回到座位上,屁股剛捱上凳子。
皇帝的賞賜就跟著下來了。
“既然朕的好意你們不願意接受,那不如就趁著這次宴會,陪朕好好喝上一杯。”
皇帝招呼身邊的內侍道:“給鎮南王與奚二公子賜酒。”
御賜之酒,他們不能再推辭。
奚承夏大病初癒,一杯酒下去不受控制的嗆咳了起來。
皇帝看著他的樣子,面露擔憂。
“朕瞧著奚二公子確實身子欠佳,不如讓御醫來診一下脈。”
奚承夏恭謹起身,“不敢勞煩陛下憂心,恐是不勝酒力,忽然覺得有些頭暈,陛下可否允許臣去偏殿稍作休息。”
皇帝朗聲哈哈大笑了起來。
話卻是朝著奚鎮松說的:“鎮南王,你這兒子確實不太像你啊。”
奚鎮松年輕時意氣風發,騎射飲酒皆不再話下。
奚鎮松陪著笑,“陛下說的是。”
皇帝這才對著奚承夏道:“準了。”
餘光裡,看著奚承夏到了門口,身子踉蹌了下,險些摔倒,勉強站起身來後,又趕緊離開了大殿。
殿中熱鬧聲很快再起。
宋連城坐了會兒,見沒人注意她,伸手將跟前的一個杯盞剛好打翻在身上。
裙角沾染上了酒漬,她趁勢正好退出了殿外。
而她的這一切,都落在了不遠處仲婉瑩的眼裡。
仲婉瑩心中惦記奚承夏良久,剛剛皇帝要為他賜封官職,她在心裡還小小的激動了下,卻沒想到鎮南王一口就給拒絕了。
她又在心裡替奚承夏不值了一下。
在她心裡奚承夏風度翩翩,面容俊俏,家世不錯,才學肯定也不會差,只是他謙虛而已。
鎮南王真是偏心,只扶持世子奚承尚,這是生怕奚承夏的光芒蓋過了奚承尚嗎?
而且聽這名字就知道,一個是上,一個是下,足以可見,在鎮南王心裡,哪個兒子更為重要的。
陛下這樣的提拔,鎮南王問都不問奚承夏的意見,就替他給拒絕了,真是太殘忍了!
她心裡此刻一定很難受吧。
不過,皇帝這樣看重他,遲早他不靠著王府也能立下一番功業的。
戰場上刀劍無眼,說不定那個奚承尚是個短命的,到時候偌大的鎮南王府,還不是得交給奚承夏?
若是自己嫁給了他,那還有可能就是世子夫人,未來了鎮南王妃,光想一想她就無比激動。
仲婉瑩不懂局勢,自己在腦子裡腦補了這一出大戲。
再一想到剛剛奚承夏藉口醉酒出去的樣子,她覺得奚承夏定然是因為到手的官職沒了而心中失落。
偏偏奚承夏人剛出去,宋連城緊跟著就出去了,這讓她不得不又聯想到了那個流言。
這世上很多事並非都是空穴來風。
宋連城這個時候出去,她一定是想要趁著奚承夏內心正脆弱之際,說幾句花言巧語,以此來讓奚承夏對她死心塌地。
此女果真心機深沉。
仲婉瑩越想越氣,遂也學著宋連城剛剛那樣,失手打翻酒盞,然後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