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相逢
二人坐在馬車前面,然後順著有酒肆的巷子左右兩邊看。
“你來汴京這麼久,居然沒去尋這姐妹?”楊文廣問韓清。
“忘了個乾淨!”韓清回答。
“這姐妹二人孤身闖蕩汴梁,著實也不容易,我也忘了問我姐夫當時是否幫助過這姐妹,不過聽我姐剛才的話意思,貌似有過接觸唄。”
“應該是。那竹娘喪夫,帶著妹妹來汴京投親戚,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親戚。”
二人坐的馬車溜溜達達的一直慢慢走,一條巷子走完從另一條巷子折回。“韓清你既然被調令出了軍伍,接下來什麼個想法?按照劉承珪的說法打算科舉?”
“實話實說吧,我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要做啥,我沒有什麼規劃,走一步看一步吧,有時候為了一個目標去努力,會發現奔著目標去的同時會身不由己的被其他事牽絆。我現在就把自己當做是水,流到哪就是哪。”韓清幽幽的說道:“生命就在今天,不去為明天而憂慮,欣賞自己眼前的每一點進步,享受每一天的陽光。”
“你呢?家裡肯定給你安排好了吧?”
“我?俺娘還是希望我習文,但是我真的不喜歡。不過等我再長大些可以父蔭入官,先從小兵做起唄。”
“你看那個叫做竹林坊的酒肆,下面那小娘子是不是秀兒?”楊文廣指著自己那一側的酒肆說道。
韓清轉過頭一看,果然是那個竹孃的妹妹正站在招牌下面玩排水溝倒水。二人叫停了馬車,跳下馬車走上前去。
秀兒正在低頭倒水,聽到腳步,稍微抬頭看見兩人的鞋子,就低頭說道:“二位客官裡面請。”說完趕緊把水倒完放好盆子,用圍裙擦了擦手抬起頭對他倆說道:“店裡有上好的米酒和高漿酒,二位客官可以先看看....”
秀兒看清二人面孔之後話語就停住了,然後就是欣喜的大喊:“韓大哥!真的是你啊?”
“還有我呢,咋光看見他沒看見我呢?”楊文廣笑嘻嘻的站在旁邊。
“楊公子也在?”然後秀兒衝著店裡高聲叫道:“姐姐,快出來,快看看誰來了。”
從店裡款款走出一個女子,依舊是絕世容顏,只是相比去年見到的,似乎多了一些滄桑。
“原來是韓大哥和楊公子。你們怎麼會找到這裡?”竹娘也是欣喜萬分。
“是我姐姐告訴我們的,說你在城東開了一個酒肆,我們就一路尋來看看你。主要是韓大哥想你們了。”楊文廣衝韓清擠擠眼。
“要說起你姐姐,我們還要多歇歇楊公子的幫助。若不是王指揮使幫忙,我姐妹二人恐怕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安身立足。”
“哈哈,我姐夫很熱心的一個人,找他沒錯的。”楊文廣一臉的得意,彷彿就是他自己幫了人家大忙一樣。
“哎呀,怎麼站在外面說話,快裡面請。”竹娘趕緊招呼二人進店裡,並且衝著店小二說道:“小順,趕緊弄幾個好菜,來一探好酒。”
“不用不用,先招呼客人要緊。”
“店裡本來就沒幾個客人”竹娘苦笑了一下,“說來話長啊,請裡面坐。”
韓晴抬起頭看看店裡,桌椅板凳擦得乾乾淨淨,櫃檯周圍擺著幾十罈子酒,後面有個小廚房可以上一些冷拼酌酒小菜。但是店裡的人確實少。
二人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竹娘擺好菜和酒,二人看她確實不忙就叫她坐下一起聊聊。若是平時裡竹娘不會與兩男子大眾場合共同就坐,但是這一年的磨練,從一個嬌美少婦變成幹練的老闆娘,已經是不拘這些小節了。
楊和韓二人問竹娘一路到汴京的近況,竹娘剛開始是簡要說說,後來喝了幾杯酒,話就越來越多。
從武遂城來的這一路上了,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險些被路過的村裡惡霸搶了去,辛虧竹娘會武藝,擊退了惡霸帶著妹妹騎著老馬一路狂奔。盤纏都被惡霸搶了去。竹娘當了兩件首飾才辛辛苦苦到了汴京。
親戚倒是在汴京,可是見到姐妹二人就態度很冷淡,隨便聊了幾句就打發姐妹二人。姐妹二人只好拿著楊文廣的信物東打聽西問,找到了柴曦媛夫君王磊。
這王磊是個仗義的男子,聽聞姐妹訴說之後,並看到了楊文廣給的信物,二話不說就幫著這姐妹倆張羅,給瞅了一處地段讓姐妹二人開個酒肆。怎奈賣酒是被官方壟斷的,需要購買官方酒麴才行,成本十分高,王磊幫助找了一家酒樓給提供一些價格低的酒麴,酒麴價格不同,喝起來的口感那就不更不同了,所以生意一直不太好。
竹娘起初還是平淡的表述,但是說著說著忍不住眼圈泛紅,繼而就落了淚。秀兒招呼完客人靜靜地坐在跟前幫三人倒酒,聽到姐姐啜泣,也是暗自流淚。
韓清長嘆一聲,這姐妹遭遇雖然這樣說著,但是真實情況呢,比這還惡劣。孤苦無依行走在陌生村落,被地痞流氓騷擾,驚恐的奔逃,到了東京看到了人情冷暖,讓人多麼的無助啊。
竹娘越喝越多,最後開始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二人勸住竹娘別再喝了,竹娘醉眼朦朧的說道:“東京城內,我沒有一個好友,和你們倆萍水相逢,卻給了我這麼大幫助,竹娘萬分感激,今日見到兩位好友,當痛飲!”
韓清告訴秀兒,酒肆離他住的地方其實不遠,只不過自己也是剛搬來沒多久,還沒太熟悉這街道。甜水巷也在城東面,和竹孃的酒肆不算是很遠。給秀兒留了地址之後並叮囑照顧好竹娘,二人就告辭了。
回去路上,二人商討了一些辦法,看看能否幫助這苦命的姐妹倆,到了家裡停了馬車,楊文廣和侍衛牽出馬來和韓清告別。他現在住姐姐家,回去晚了總是被姐姐說。
第二天醒來,韓清洗涮完吃了些東西,讓張萬財駕著馬車到了楊億府上,遞了名刺之後就被下人領進去了。來之前早打聽好了楊億今日休沐,所以登門見一下,畢竟是官家推薦的。韓清上門之前提了一籃子水果一籃子點心。
楊億是一個稍微發胖的三十多的青年男子,說話十分和氣。和韓清聊了很多的話題,尤其是問在契丹朝堂的巧妙應答。聽到韓清說還要去拜訪錢惟演,楊億的臉色立刻就陰了下來。
“韓清,我們存活於天地間,只是很渺小的一部分。”楊億咳了咳嗓子,緩緩說道,“而且是需要付出很多代價才能夠得到。人生不能太圓滿,有時候出現個缺口讓開心快樂轉向給別人是一件很美的事。”
“其實沒有一個人的生命是完整無缺的,每個人都欠缺一些東西。看那街上行人如織,有的錦帽貂裘衣著華麗,但是卻一直沒有子嗣;有的人才貌雙全,能幹多金,但是一直孤獨;有人看似好命,卻一輩子頭腦空空。”
“每個人的生命,都被上天劃傷了一道缺口,你不想要它,他卻如影隨形。但是有人卻要非給自己弄另一道缺口,缺口一旦開啟,就無法合攏了。”
楊億說完看著韓清,“你可明白我說的意思?”
提到錢惟演你這臉上就陰天,然後立刻秒變哲學家,我能不明白嗎?韓清心裡腹誹,但是卻拱手說道:“謹受教。”
楊億點點頭,“那錢希聖無論操守如何,但是家中藏書甚是豐富,你若見到便可以多多借閱,不過切不可相交太近。”說完沉思了一下又說道“聽聞最近傳唱你的詩詞,小小少年作的詞怎生這般悲涼?”
“行走於遼國土地,陌生的土地不知名的惶恐,想趕緊回去,心中胡亂所想有感而發。”
“胡亂所想?”楊億笑了笑,“胡亂所想居然能做出這等被人爭相傳頌的詩詞?若是潛心去作詩詞,豈不是要驚世駭俗?”
談論了大約一個時辰,有客來訪。韓清就和楊億告辭。
跟著下人出去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穿緋紅長袍的男子隨著下人正往過走,院子裡的過道比較窄,韓清就和下人站在一旁給來人讓路。那穿紅袍的男子從身邊走過,看到韓清上下打量一番,頷首見禮。韓清則是微笑著拱拱手頷首。
旁邊的下人行禮道:“見過馬樞相。”那馬相公點頭徑直走過。
“馬樞相?”韓清看著那人背影,“樞密副使馬知節?這倒是個人物。”
“韓醫證啊,這楊億是個什麼人物?怎麼樞密副使都來找他啊?”趕車的張原問道,再過幾日就要和楊文廣返回武遂城那邊了。所以這些日子兄弟們都是願意出來採買點什麼,張原充當車伕,在門口時候看見緋紅袍的男子,便和門子打聽這人身份才得知。
“這楊億七歲能文,十歲賦詩。淳化三年的進士。現在是翰林學士,知制誥。”
“翰林學士?”張原聽完扭頭看看了楊億住的方向,“將來我的娃是個什麼出息啊?可別像他老子我,一介武夫。”
中午二人在大街上找了個吃飯的地方就餐,然後又在文玩店買了一對兒瓷瓶便奔向了太平興國寺。錢惟演便是住在興國寺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