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謝凡退役
幾天之後，“謝凡退役”的訊息不脛而走。原本計劃世錦賽後再對外宣佈的訊息，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
各種媒體電話打到了杜建國那裡，都被直接無視結束通話。一些運氣較衰的，被結束通話電話之前還要捱了幾句罵。
在外界各種揣測下，謝凡不得不親自出來發表退役宣告，證實了這一說法。
宣告一出，譁然一片。
不少網友表示一連兩位老將退役，新老接替，中國男子花劍面臨著巨大的挑戰。
擊劍三劍客，就只剩下鍾宇珩一個人。
大家紛紛猜測，鍾宇珩的職業生涯估計也到頭了，甚至有人扒出他的身體狀況，表示他並不能撐到奧運會。
更有網友嘲諷鍾宇珩，一身的傷病還不如跟著退役讓新人上場...
云云。
大家選擇無視網路上的各種聲音，不論好的、壞的。
隊裡特意給大家放了半天假，讓大夥給謝凡、高增舉行了一場活動，算是退役“慶祝”，也是賽季前最後一次放鬆。
有人歡喜有人愁。
鍾宇珩獨自站在走廊盡頭，望著窗外的操場，眉頭緊鎖。
謝凡緩緩而來，伸手摟住他的脖頸，探頭問道：“你自己一個人在這看啥呢？”
“操場。”
“操場有啥好看的？”
“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早操後我們三個躺在草坪上說過的話？”
謝凡雙手插兜，盯著窗外草坪，眉頭微皺。
鍾宇珩又說道：“我們說，要在奧運會上，為中國男子花劍拿下一枚團體金牌和一枚個人金牌。”
謝凡望著那空曠的操場，不由輕嘆了一聲：“話說太大了，如今退役了也沒能實現。”忽然，他嘖了一聲，又說道：“你說我們爭取拿一枚團體金牌也好啊！”
“......”鍾宇珩搖了搖頭，淡淡道：“我以為，這一屆是我們最後的一次機會。”
謝凡沉默了幾秒，才回應道：“我以為，我們最有機會的一屆是在洛杉磯。”
......是的，洛杉磯是最有希望的一屆。不論是團體金牌亦或是個人金牌。
兩個人都沉默不語。
忽然，吳小杰出現走廊上，並喊道：“兩位哥哥，你們怎麼還在這？？大家都在會議室等你們呢，趕緊走吧！”
謝凡扭頭瞥了一眼，隨即又看向鍾宇珩，“走吧！”
鍾宇珩看著窗外，彷彿再一次看到他們三個人躺在草坪上，對著天空許下諾言的場景。
歷歷在目。
......
入夜後。
鍾宇珩、高增和謝凡，甩掉了一眾跟屁蟲，三人摸黑來到天台上。
他們並肩而坐，仔細看了看這個讓他們揮灑了汗水、青春、血淚的地方，滿是感慨。
“想不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謝凡最先打破了這份寧靜。
高增輕嘆了一聲：“我們仨，就剩小鐘一個人在苦苦支撐了。”
“一想到真的退役了，明天不用再早起早操，不用再訓練，不用再聽杜指導的罵聲，心裡竟然有些失落，不舒服。”謝凡雙臂撐在身後，抬頭仰望著天空，眼底流露出絲絲哀傷。
其實更加讓謝凡難以釋懷的是，直到退役也沒能完成自己的夢想，拿下奧運會獎牌，哪怕是一枚銅牌。
“你還別說，我休息的這段日子，腦子渾渾噩噩地，做什麼都不得勁兒。”高增附和道。
“......”
謝凡和高增聊了一堆，鍾宇珩仍舊安安靜靜地在一旁，沒有插一句嘴。
鍾宇珩和謝凡做了六年的舍友，無論是做什麼事兩人都在一塊。如今就要分開，難免會失落。
謝凡突然將手搭在鍾宇珩身上，說道：“你倒是和我們聊兩句，我們都離開了，以後沒有人天天煩你了，你心裡是不是可美了？”
鍾宇珩淡淡一笑：“滾蛋。”
“你看你看，你就是嫌棄我。”
“......”
謝凡總喜歡動手動腳，鍾宇珩躲都來不及，兩個人真的有些滑稽。
鬧騰了一會兒，氣氛又變得正經起來。
高增突然問道：“積分賽馬上開始了，你有信心嗎？”
鍾宇珩微怔，才發現高增是在問他。他搖了搖頭：“如果是四年前，我會告訴你我很有信心。但是現在，我對我自己也沒有信心。”
鍾宇珩說得很隨意，好像滿不在乎，實則不然。
他格外在意，他會害怕自己拿不出好成績，害怕自己失誤，害怕自己輸。
競技體育，太殘酷。
對運動員而言，每一次傷病的加重，都可能讓職業生涯止步於此。
......
謝凡眉頭微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鍾宇珩看出來了，示意他有什麼就說，別婆婆媽媽的，這可一點兒也不像他。
謝凡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聽教練說，你拒絕了做手術，為什麼？”
“什麼？！拒絕做手術？”高增應聲而起，反應極大。
鍾宇珩眉頭一挑，他以為這個事情不會有太多人知道。
謝凡見他沒有反應，又追問了一遍。
鍾宇珩看了看自己的右腿說道：“如果現在做手術，醫生說術後情況不能確定。這太冒險了，擔心會因此趕不上巴塞羅那奧運會，和教練、隊醫商量後，決定還是採取保守治療。”
“糊塗！”高增這一嗓子把一旁的謝凡給嚇了一跳，他情緒略顯激動，“鍾宇珩，這可開不得玩笑！”
鍾宇珩垂眸，解釋道：“我右腿的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也都清楚。這個決定也是跟隊裡商量出來的結果，隊裡也給我評估過，放心吧。”
“......”
看著鍾宇珩態度堅決，高增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勸他。
太多太多的運動員，都是敗給了傷病。
見氣氛變得嚴肅不堪，謝凡忍不住說話了。
“幹嘛呢，氣氛都讓你們給整低迷了。”
高增也在努力控制著情緒，不停在來回地走，“鍾宇珩，我們倆活生生的例子擺在了你面前，你難道看不見嗎？隊裡怎麼會同意你這個決定的？！”
鍾宇珩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轉移了話題，“增哥，雅加達世錦賽，你舊傷復發。決賽時，你喊了一次長達十分鐘的醫療暫停。當時，你在想什麼？”
“......”高增現在哪裡有心思去回憶這八百年前的舊事，都沒想搭理他。
四年前，鍾宇珩做手術缺席。謝凡狀態低迷，一直沒有亮眼的成績，差點被退回省隊。
那一年，高增帶傷上陣，那扛下所有壓力，拿下那年的世錦賽金牌。
鍾宇珩見狀，又扭頭看向謝凡問道：“你呢？”
謝凡從石階上一躍而起，手臂勾著倆人的脖子，帶著他們一起來到欄杆前，“去年聯賽，你倆都不在，剩我帶隊。當時我只有一個想法，守住中國男花...所以，增哥，我能明白宇珩在堅持什麼，你就別勸他了。”
......道理都懂，可高增還是想勸勸鍾宇珩，希望他能更加為自己著想一些。他甩開了謝凡的手，顯得有些煩躁。
鍾宇珩淡淡一笑，伸手勾著高增的肩膀。
兄弟之間，好像也無需多言，懂得都懂。
這一晚，他們聊了許多。彷彿把這十年來的事情，聊了個遍。
唯獨在奧運金牌這個話題上，大家都沉默了...
*
六月，劍協公佈了巴塞羅那奧運會積分賽的賽程。
國家集訓隊表示會繼續保持狀態，狠抓基礎體能，以最好的姿態迎接巴塞羅那奧運積分賽。
為爭取奧運積分，國家擊劍隊將於14號啟程前往西班牙、阿聯酋等地參加奧運積分賽和賽後國際訓練營，開始為期長達五個月的海外征戰史。
十一月，國家隊參加完埃及世錦賽後，返回到國內，接著是為期兩個月的封閉訓練。
......
治療室裡，鍾宇珩正在接受治療。教練組和隊醫正在談論著要重新給他制定一套新的訓練方案。
鍾宇珩無暇顧及，關注點一直在手機上。就連大家陸續離開治療室，他都沒有發現。
突然，吳小杰神色慌張地走進來。
“哥。”
“有事就說。”鍾宇珩的視線一直沒從手機上離開過，語氣十分淡漠。
吳小杰緩了緩，探頭想看看他在幹嘛，可惜沒看著，“哥，你跟誰發訊息呢？”
“......”
“跟晴知姐發訊息吧？”
“......”
“晴知姐沒回復你吧？”
“......”
鍾宇珩並不想搭理他，但事實的確如吳小杰說得那樣，蘇晴知一天都沒回他資訊了。
“看來我猜對了。”吳小杰莫名有些得意。
鍾宇珩放下手機，一字一句道：“吳小杰，你很閒是嗎？不如出去做幾組力量訓練？”
“......別，哥，我來是有事告訴你，很重要的事。”
“說。”
“哥，你先答應我，聽完不打我。”
“......”鍾宇珩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抬眼打量著他，“你先說說看，我再考慮要不要打你。”
“那我不說了。”
“......”
要看鐘宇珩有起身的動作，吳小杰立馬上前摁住了他，“哥，我說，我說。”
吳小杰見鍾宇珩回到位置上，鬆了一口氣，又默默往後挪了一兩步，試圖與他拉開距離，保證在一個安全範圍內。
“哥，我跟晴知姐說了你的傷勢...”
尾字的音還為完全落下，就聽到鍾宇珩開口吼道：“吳小杰...”
這是被全名支配的恐懼，吳小杰撒腿就跑到治療室門口，邊跑邊說道：“哥，你消消氣，我也是沒辦法。晴知姐來問我，我總不能騙她。”
“......”鍾宇珩總算知道蘇晴知為何一直沒有回他的資訊了，感情是知道被騙了。
吳小杰又急忙說道：“這個點，晴知姐估計也到大門口了，我已經讓思宇去門口接她。哥，你們有什麼事，當面說，當面解決，小弟就先撤退了...”
吳小杰絲毫沒給鍾宇珩應答的機會，就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