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我其實也是有夢想的啊
沈澤樓則是冷笑：“這要是向你這麼說，要是人人都有夢想，那就是人人身上都有光芒，你就要護著那些人？呵呵……夢想，誰沒有夢想？我也有啊，你現在卻是要殺我？”
裴翀抿了抿唇：“我護不住所有身上有光的人，我只護住我身邊有光的人。”
“呵呵。”
沈澤樓譏笑。
只聽裴翀道：“面對世界異變，一個人必須有夢想，有希望，有對未來的憧憬，有著想要改變這一切的決心，如果沒有這些，即便如你這般高高在上，豎起巨城堡壘躲在其中，也叫逃亡。”
沈澤樓怔住了。
即使他高高在上，即使他豎起巨城堡壘，也是逃亡？
他在逃亡？！
沈澤樓突地陷入了回憶中。
他十歲那年，被沈家家主撿到帶入當時的沈家，那位影衛隊長曾溫柔的摸著他的腦袋，“你小子，怎麼這麼瘦，是在外面餓狠了吧，沒關係，到了沈家你以後再也不會餓肚子。”
他當時高興的都哭了。
吃飯的時候，他沒有用筷子，而是用手抓的，一把一把的朝嘴裡塞，然後，嚼都沒有嚼就往肚子裡吞，把滿桌子的飯菜全部掃空，最後差點被東西被噎死。
當時那位影衛隊長只是笑著遞給他一杯水，讓他慢點吃。
後來他才慢慢習慣用筷子，後來他的身體不再面黃肌瘦，後來他因為強大的爆發力被派去保護沈家的小姐，並且做的不錯。
那位小姐當真如同白玉雕成的人兒，脾氣溫和，沒有架子。有一次為了保護小姐而受傷了，那位小姐還會給他處理傷口，擦藥的時候，張嘴輕輕撥出的氣在他的傷口上，讓他覺得傷口一點都不疼了，就是為她去死都值得的。
沈澤樓清楚的記得。
當時的那位沈家小姐，問過他，“影十六，你有夢想嗎？”
他怎麼回答的來著？
他道：“我不敢說，怕小姐笑話。”
“我不笑你，每個人都有擁有夢想的權利，不分貴賤。”沈家小姐道。
沈澤樓盯著小姐認真給他包紮傷口的臉，心裡還在想著，她的頭髮真的如同綢緞一般，要試試自己有錢，可以給她買世界上最好看最昂貴的髮簪替她帶上就好了。
他道：“我想成為一個家主，就像沈家主這樣的九大家主之一的家主，然後再娶一個像小姐這樣的漂亮的夫人，和夫人一起做好事，撿一些像我這樣的乞兒，讓他們有衣服穿，有飯吃，有房子住……只是我不知道這樣的一條路，我有沒有機會走上去。”
當時那位小姐看著他，眼睛很亮。
她站起身給他的傷口繫上一個蝴蝶結。
她輕嘆，帶著鼓勵的開口：“既然認準了一條路，就不要去打聽要走多久。”
沒多久，他被賜予了沈的姓氏，自己給自己取名：澤樓。
名字是他自己取的，當中就有他最初的夢想。
後來，他被沈家主重用，權利越來越大。
他被家主派出去殺了許多人，許多針對沈家卻並不惡毒的人，有些甚至還是良善之輩，有手無縛雞之力的老者，有婦孺，甚至還有還不會說話的孩子。
剛開始他還恐慌，還忐忑，還內疚不安，再後來，他就麻木了。
他變了。
暗中賄賂沈家的一些長老和族人，更是為了那個夢想，不擇手段，再後來沈家家主被他毒死，他從密室中找到一隻皇族從死地中帶出的蟲子，煉成了丹藥吃，獲得了特殊的能力，靠這個能力，他在一場小小的暴亂中成了沈家家主。
當他想要興沖沖的進入小姐的院子，想要告訴他，自己的夢想成功了：他成為了九大家族之一的家主，也可以娶她了。
推開門，他只看見一張倒底的凳子，以及那掛站在橫樑上的女子。
痛失所愛，他越發面目全非。
直到走到如今這一步。
“夢想啊，我也有的，我其實也是有夢想的啊啊……”
沈澤樓從回憶中回過神，喃喃道：“原來，她當時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她聽懂了，哈哈哈……她聽懂了，她才更不能讓我如願。所以，那麼快就上吊死去。她是想要告訴我，我的夢想並沒有實現，我只是成為了家主……但我沒有娶到她，我也沒有讓乞兒有衣服穿，有飯吃，有房子住。”
“哈哈哈，她知道，她當時肯定聽懂了，但她恨我，她恨我！所以才會上吊，讓我的夢想破裂！”
裴翀很有耐心的的再次說了一句：“磕頭！”
沈澤樓的下半身依舊無法動彈，只有上半身可以動，所以他現在依舊是跪在地上的。
他只是側頭對裴翀道：“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若是回答我，我就磕頭，真心的磕頭。”
裴翀沒說話，只抿著薄唇，。
而沈澤樓卻是自顧自的開口：“我的夢想最初也很純粹，我身上最初也是有光的，是這個世界，這個罪惡的世界它腐蝕了我，它吞噬了我身上的光，對吧？裴家主，你告訴我，錯的是我，還是這個世界？”
裴翀只冷冷的看著他。
“你和袁琦果真是不一樣的，你甚至比不上我任何一個手下，你被世界傷害，傷口長出的是膿水、是惡瘤，而袁琦、李崇八他們就算被世界割的遍體鱗傷，傷口長出的卻是翅膀。”
兩隻手腕還在流淌著血，此刻，沈澤樓的臉色已經慘白一片，雙眼無神，像是被最後這句話擊垮了。
“你說的對，那樣的人，我不該殺了他們的，我的確該死。”
說著，沈澤樓慢慢彎腰，向西南方向磕頭，並且一連磕了三個，每一個都能聽見他額頭撞擊地板的聲音。
這個高高在上沈家家主，最終是低下了頭顱。
他直起身，看向裴翀手中帶毒的匕首，又撩起袖袍看了一眼已經漆黑一片的手臂。
“還需要我做什麼？”沈家主問裴翀，“我可以告訴你沈家的金庫在哪，我可以告訴你我和另外幾個家族聯絡的石盤藏在哪裡，我和幾個家主聯絡的密信我也可以告訴你……所有的一切，你現在問什麼都可以，我都會回答。”
“我什麼都不想問。”
裴翀拿著匕首，居高臨下的盯著他，“對於我來說，毀滅你們，根本耗費不了什麼心神。”
沈澤樓身子早就被匕首上的毒液腐蝕，如今耳朵和鼻子里居然已經有血液流出，他咳嗽了一聲，隨即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他毫不猶豫的擦拭了一下。
“也是，是我輕視裴家主了。”
“……咳咳……裴家主能否放過我女兒一命，她脾氣雖壞，但手上還沒有沾過人命。”
裴翀眯了眯眼，“你沒資格談條件。”
沈澤樓則是放棄了繼續求情。
不管裴翀他們放不放過沈盡歡，13號巨城一破，她又能存活多久？！
匕首直接刺入沈澤樓胸膛的一刻，他反而溫和的笑了，不像是最初那種偽裝的溫和儒雅，而是真的發自內心的笑。
“小姐，影十六來找你認錯了……小姐……我來了……你別賭氣……不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