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下雪了
雖然時隔多年，紅顏已成枯骨，但葉斐還是將婉兒帶出去了，在那一堆屍骨中找到婉兒時，已成枯骨的手裡還緊緊捏著他送她的玉佩。
日月魚佩，日在東，月在西，遙相望，不相忘。
“婉兒，我們回家。”他將婉兒的屍骨裝進提前準備好的盒子裡，眼含淚花笑著說道。
一同放進盒子裡的，還有兩塊日月魚佩，以及他珍藏多年四方四正的大紅色聘書，終於……他沒來由的鼻子一酸，眼淚終於控制不住的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後來，他又來鎮妖塔跑了一趟，在那堆大涼國人屍體中找到了那襲黑色長裙，猶記得那個雨夜，換上了黑色長裙的她，風采絲毫不比著青裙時遜色分毫，反而更添了幾分尊貴。
葉斐怎麼也想不到，棲身風月場中多年，被他當做婉兒的綠腰兒，竟然會是大涼國的公主。
可不管她到底是什麼身份，她都是他的綠腰兒啊，哪怕沒有定親，沒有過門，哪怕他真正愛的其實不是她，但那一襲青裙都會永遠刻在他的心裡，因為她說她真的愛上了他，因為……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綠腰兒，我們回家了。”他緊緊將那襲黑色長裙擁進懷中眼含著熱淚說道。
最終，他斂去眼中淚花，將綠腰兒的屍骨一點點挪進提前買好的盒子中，他為婉兒跟綠腰兒準備了兩個極精美的檀木盒子，等回了湘地他準備將兩人一同葬在花兒山上。
後來他又在鎮妖塔搜尋了一番，沒找到沈青風的屍骨，只找到了半片染著血的銀袍，葉斐至今仍舊清楚的記得，那個雨夜藏在人群裡的沈青風，手持銀槍亮出銀袍一槍釘殺秦斯的驚豔畫面。
“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他喃喃自語著，將半片染血的銀袍疊好放在了提前買好的馬車裡。
將鎮妖塔的大門鎖好，葉斐架著馬車緩緩遠離這片寂靜的禁地，陣陣冷風吹來，他緊了緊衣領子，忽然覺得臉頰上陣陣冰涼，下意識的抬頭望去，不知何時天上飄起了細小的雪花。
“婉兒……綠腰兒……下雪了。”葉斐架著馬車輕聲呢喃道。
此時夜已深，天空飄著細雪，月亮也被烏雲遮住，只餘留星星點點的光芒。
忽然，一道黑影從旁邊躥出擋在了馬車前面。
馬兒受驚，忍不住發出嘶鳴聲，葉斐臉色微變，趕忙拉緊韁繩避免馬兒受驚亂跑，帶馬兒安靜下來，他才朝前看去，夜色中一道瘦小的聲音張開手臂擋在前面，小腦袋微微向前探著，似乎在努力的看清馬車上的人。
片刻後，瘦小身影似乎看清楚了葉斐的模樣，立刻一個飛奔衝了上來，人還未至葉斐便聽到了稚嫩的哭腔不由眉頭一皺，藉著閃爍的燈光他看清了瘦小身影的樣子，竟是白天見到的那個賣木簪的小姑娘。
見到這小姑娘，葉斐心中下意識便升起這個不過十來歲的小姑娘面對虎門捕快奶兇奶兇的樣子，然而當小姑娘靠近後，他卻心中一沉，未等他開口小姑娘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一邊哭著給葉斐磕頭，一邊哽咽著說道：“大哥哥，求你救救我孃親，大哥哥求求你了，九兒給你磕頭了，嗚嗚嗚……”
“快起來說，怎麼回事？”葉斐見狀趕忙從馬車上跳下，將楊九妹扶了起來。
楊九妹被葉斐抱起放在馬車上，瘦小的身子因為哽咽而不停的抽搐著，小臉哭的像個小花貓一樣，斷斷續續的說道：“我娘，我孃親被他們抓走了。”
“他們？誰？那些虎門捕快？”葉斐皺著眉頭一連三問，只是短暫思考就將目標鎖定在了那些虎門捕快身上。
雖然沒見過楊九妹的母親，但從楊九妹身上也能看出這對母子不太可能有什麼仇家，除了白天得罪了那些虎門的捕快外，葉斐想不到什麼人會對一個生了病還帶著孩子的婦人下手。
聽到葉斐的話，楊九妹如小雞啄米般點著頭，眼淚依舊止不住從眼角滑落下來：“我，我拿著大哥哥給我的銅板去給孃親買了點草藥，可回去後……回去就發現我孃親不見了，家裡也被翻得亂七八糟……我問他們，可他們只是搖頭，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求求你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孃親……”
“是我惹的禍事，我不知道怎麼找那些人，求大哥哥帶我去找那些人好不好，用我換孃親。”
楊九妹眼淚汪汪的看著葉斐，雖然葉斐能看到她眼神中潛藏的害怕，可她還是如此堅定的說出了這樣一番話，要知道這個小姑娘才不過十來歲呀，卻有著許多大人都沒有的膽魄。
“唉……”葉斐輕嘆了一聲，將楊九妹擁入懷中，隨即沉聲說道：“別哭了，我答應你，一定會把你孃親救出來的。”
“跟我先回趟家裡，好不好？”
聽到葉斐答應救孃親，楊九妹連忙點了點頭，隨後掙脫葉斐的懷抱跳下了馬車，對著葉斐跪地噗通噗通磕了三個響頭。
葉斐被嚇了一跳，連忙將小姑娘抱了起來，眼神卻越發溫柔。
這個小姑娘還真是懂事呢，畢竟誰也沒有責任一定要幫她救出孃親，可眼下……就衝這三個響頭，自己也必須要幫她把孃親救出來呀。
想到這裡，葉斐直接抱著楊九妹坐在馬車上，馬鞭在空中發出清脆的響聲，驅趕著馬兒朝小院狂奔而去。
天上的雪還在下，楊九妹倒在葉斐的懷裡漸漸安靜下來，甚至還傳出了細微的鼾聲，或許是葉斐溫暖的懷抱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她竟然睡著了。
葉斐也沒叫醒她，而是懷抱著她一路，直到馬兒停在小院外，他才小心翼翼的將楊九妹放進了馬車裡，然後將裝有婉兒與綠腰兒屍骨的盒子放回到小院裡，原本他想從家裡拿個被子，但翻了翻沒找到合適的，反而找出了婉兒送他的那件狐裘披風。
“就它吧。”他伸手摩挲著雪白的狐裘，自言自語道。
回到馬車上，他將狐裘輕輕蓋在楊九妹身上，隨後便趕著馬再次出發了。
虎門……這個代表著大淮國法威嚴，為民申冤之地，一次又一次的降低著在他心中的形象，他想到過這些捕快可能會來報復自己，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些捕快竟然會對楊九妹臥病在床的母親下手。
如此行徑，庶民尚還可憎，更何況做下這些事的是虎門的捕快！
葉斐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上君劍，這一刻天空中似乎閃過了一縷月光，映照在威嚴的劍身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他猛地攥緊了上君劍，目光越發清冷。
好一個虎門，好一個正義的化身！
腦海中再次回想起在蓮城遇到韓倩梅時的場景，一個女子被數名虎門捕快截殺，而截殺她的緣由……卻只是因為看到了縣令府的秘密，還有蓮城縣令府地牢內的慘景，一直到現在葉斐仍歷歷在目！
哪怕他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秦斯以及丹老仙兒等人，但虎門身為大淮國法的威嚴，幫他們做出此等殘忍血腥之事，也是真的該治罪！
就在他心中怒火萬丈時，一座府邸在雪中若隱若現。
刑部尚書府，負責那片的虎門在何處葉斐不知道，但虎門收歸刑部管轄，虎門在長安城中的分佈，想來刑部尚書最清楚了。
砰砰砰……
沒有猶豫，葉斐飛身躍下馬車，敲響了刑部尚書府的大門。
很快裡面便傳來了罵罵咧咧的聲音，緊接著刑部尚書府的大門被人開啟了一條縫，一道身影從門縫中擠出看到葉斐後先是楞了一下，隨即臉色變得陰冷下來，罵道：“哪來的貓貓狗狗，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這來撓門，趕緊滾，再敢撓門信不信我讓人打斷你的兩條腿！”
藉著刑部尚書府門口的燈籠，大抵能看清說話的是個身著棕色布袍的中年人，佈滿皺紋的臉頰看起來本該憨厚的，但在那雙綠豆大的小眼睛中，卻充斥著上等人看下等人的不屑與陰冷。彷彿在他眼中，葉斐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真如他口中所說那般，是個胡亂撓門的流浪貓狗。
“我要見王大人。”葉斐沒有將怒火撒在對方身上，反而很平靜的說道。
大半夜被人從被窩裡叫起來，這看門的下人有些怨氣是正常的，他要見的是刑部尚書王大人，跟一個下人慪氣反倒落了下乘。
然而他不計較，不代表對方能領會到他的善意，反而在聽到他的話後越發放肆，那中年人一臉冷笑的走上前來，用手指狠狠戳向葉斐胸口，同時還譏諷道：“你算什麼東西，什麼貓貓狗狗也想見我家大人？！”
“我家大人乃當朝刑部尚書，正二品！每天想見我家大人的多了去了，我家大人要是什麼貓貓狗狗都接見，我們府上的門檻還不得天天換？！”
“去去去，別在這搗亂，再敢敲門我讓人把你的腿打斷！”
說完中年人轉身就要從門縫裡鑽進去，可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脊背一涼，一股比風雪還要冷上數倍之多的寒意自脊背直衝天靈感，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把寒光赫赫的長劍，便抵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