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謂之本心
“少俠這傷……”
劉大夫把完脈之後眉頭一皺，臉色也從之前的從容變得充滿陰霾，抬頭看著綠腰兒搖了搖頭。
見劉大夫這個表情，綠腰兒臉色凝重起來，低聲說道：“劉大夫但說無妨。”
“唉！”劉大夫嘆了口氣，搖頭道，“少俠這傷很重啊！”
“與外傷不同，內傷一般很難痊癒，需要很長的時間來休養生息，才能讓內傷一點點痊癒，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臥床靜養。”
“所以……不建議少俠再繼續參與天下劍試了。”
聽到劉大夫的話，綠腰兒點了點頭，低聲對葉斐說道：“你也聽到劉大夫的話了，還是放棄吧。”
“不。”葉斐聞言臉色一黯，他的狀況他自己也清楚，只是他答應了綠腰兒，一定要將武魁令拿回來。
“麻煩劉大夫幫我開些緩解內傷的藥吧。”
劉大夫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露出思索之色，沉默了許久才從藥箱裡掏出了一個小瓶子，眼見葉斐伸手要拿，他又將小瓶子收了回來，沉聲道：“這是我師父傳給我的一個方子，名曰九寶續命散，乃是用九種至毒之物製成，我這也只有這一小瓶。”
“服下此散可暫緩內傷發作，但其副作用極大，可能會加劇你的內傷，你可要想清楚了。”
葉斐一把搶過九寶續命散，隨後從腰間摘下府邸的鑰匙塞進劉大夫手裡，這才說道，“這是我府上的鑰匙，等天下劍試結束，去我府上取銀子。”
說完他扒開瓶塞就要往嘴裡倒，劉大夫見狀臉色大變，趕忙攔住了他，“你不要命了！”
“這九寶續命散乃是由至毒之物製成，普通人服用一散都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這瓶裡至少有五散，你若是全吃了，藥效一過你就會內傷爆發暴斃而亡！”
“多謝了。”葉斐點頭道了聲謝，小心翼翼的從瓶子裡倒出了一塊藥散。
看著掌心呈淡黃色的藥散，葉斐深吸了口氣，抬手塞進了嘴裡正要往下嚥時，綠腰兒突然蹲了下來，抬手將葉斐嘴裡的藥散摳了出來，因為太過用力，嘴唇都被她扣的流了血。
藏在面紗的臉色微微發白，她咬著銀牙蹙起秀眉，如羊脂般的玉手死死攥著藥散，顫聲說道：“你這人怎麼如此軸？！”
“你沒聽劉大夫說這藥會加劇你的傷勢嗎？你的內傷本就嚴重，你難道想一輩子都躺在床上嗎？！”
見葉斐低著頭不說話，綠腰兒死死的咬著銀牙，她怎麼也沒想到，天底下會有像葉斐這樣的大笨蛋，為了一個女人竟然甘願付出這樣的代價。
哪怕這個女人是她自己。
“以少俠的傷勢，吃了這九寶續命散，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劉大夫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作為一個大夫他是不願看到葉斐服用九寶續命散的，可看到葉斐堅定的目光，他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願綠腰兒姑娘能勸勸他吧。
“綠腰兒，我們的約定……”葉斐艱難的抬起頭，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如果綠腰兒願意讓他為她贖身，他何苦要在這裡頂著壓力參與天下劍試，聽到葉斐的話，綠腰兒低下頭沉默了片刻，咬牙道，“我們的約定不變！”
沒來由的，她心中忽然竄起一股無名火，冷聲道，“葉公子，身體是自己的，希望你能想清楚！”
說完這些她起身就走，似乎沒有一絲留戀，直到走進人群裡才轉頭朝葉斐看去，眼角閃爍起一抹晶瑩，但很快便被她掩去。
願意花重金聽她彈曲兒的人很多，但每天為她帶一份豆沙糕的人，卻只有葉斐一個。
“對不起了葉公子……”
壓下心中的愧疚與無奈，她深吸了口氣，臉色歸於平淡，邁步消失在人群中。
站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的孟浩此刻輕輕一嘆，低聲道：“葉大哥，我不懂什麼情情愛愛，只是你這麼拼命值得嗎？”
“如果有一天你為了小丫頭做一件事，你會問自己值得嗎？”葉斐朝綠腰兒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的堅定之色越發濃郁。
聽到這話孟浩愣了一下，面具下的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點了點頭。
時間過得很快，約莫又是一個多時辰後，葉斐睜開眼睛，緩緩的站了起來。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修整，體內的傷勢平靜了不少，起碼疼痛不再像之前那般劇烈，只是他受的是內傷，想要痊癒只能靠時間一點點來抹平，此刻算算時間差不多該輪到他第三輪淘汰賽了。
此時已經過了午時，但眾多圍觀群眾卻幾乎沒有幾個離開的，寧可啃著自帶的餅子也不願錯過任何一場比賽。
“也不知道咱們兩個還會不會被分到一起。”
葉斐望著空下來的劍試臺小聲說道，如果朝廷夠謹慎，那他跟孟浩應該不會再出現在同一場淘汰賽中了，這參賽者名單說是隨機抽取，實際上朝廷想從中剔除一個人簡直輕而易舉。
不等孟浩答話，黑袍老者便拿著一張寫有下一次淘汰賽名單的走了過來，開始大聲宣讀下一場淘汰賽的參賽者。
果不其然，葉斐與另外三個名宗大派弟子的名字再次同時出現。
“三個名宗大派弟子……”
葉斐在心中默唸著，用力攥緊了一直捏在掌心裡的九寶續命散。
對付兩人就已經足夠艱難，之前更是被葉綻青一劍重創，如今身受重傷的情況下，再去面對三個名宗大派弟子，別說對抗就算是隻逃命自保恐怕都難上加難。
這些名宗大派弟子的實力太強了，不僅境界絲毫不比他弱，在招式或功法上更是憑藉名宗大派的底蘊遠超於他，這一點無論是九龍峽的江雪還是青城山的雌雄龍虎劍都能說明一切。
如果不是孟浩幫他牽制了擁有五雷法的龍虎山天師府趙通玄，他在上一場淘汰賽中，可能就已經被兩人聯手踢出局了。
就在這時，孟長安三個字從黑袍老者口中緩緩飄出，葉斐與旁邊的孟浩皆是一愣，似乎沒想到兩人還能分到一起，此刻對視一眼，不由朝劍試臺上望去。
察覺到葉斐兩人的目光，自顧自念著名字的老者微微一頓，隨即冷冷一笑。
兩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目光轉向不遠處的李淳風等人，不約而同的心中一沉，李淳風等人同樣在冷笑著看著他們。
葉斐嘆了口氣，看向站在他身邊的孟浩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先前對付兩人已是費盡周折，現在又要面對同樣實力的三人，而他還受了不輕的內傷，這場淘汰賽儼然已是必敗之局。
孟浩完全沒有義務來陪自己冒這個險，想到這他剛要開口，就聽到孟浩嘆了口氣率先說道：“葉大哥，這一炷香的時間，也不知道我頂不頂得住。”
聽到這話他心中愧疚更濃，孟浩能在這種時候站在他身邊，已經足夠證明兩人的友情，他又怎麼忍心讓兄弟去幫他面對這必敗之局：“兄弟……”
“葉大哥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別說是三個人，就算是他們十二個人一起，我也陪你頂到底。”
“林先生曾經說過，雖千萬人吾往矣為大丈夫所為，夫子也教我們，有些事知其不可為而為之，謂之本心。葉大哥你不也告訴我，遇事不決，且隨本心嗎？”
孟浩面具下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其實有句話他沒說，葉斐救過他跟丫頭一命，這個恩他還記著呢。
聽到孟浩的話葉斐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嘆了口氣，像是決定了什麼事一樣，臉上露出決絕之色，翻開掌心的小藥瓶，將一塊藥散塞進了嘴裡。
“葉大哥你……”孟浩臉色一變。
而葉斐毫不在意的將藥散吞進腹中，這才笑道：“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頂。”
“我們兄弟兩人，應該能頂得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