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大涼國的人
懷著複雜的心情離開沈府，葉斐沒有回府直奔京河兩畔，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船樓裡空無一人綠腰兒並不在這。
走出船樓，本就複雜的心情更加低落，他長長的舒了口氣，看向遠處的江面。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葉公子，你怎麼這麼早就來啦？”
這聲音很熟徐，是百香閣派來伺候綠腰兒的那個叫小月的小丫鬟，葉斐循聲轉過頭來，不等他開口小丫鬟便主動說道：“早上綠腰兒姑娘是不接客的，只有午時之後綠腰兒姑娘才會來船樓。”
“不過你要是找綠腰兒姑娘有事，可以去城東的桃花巷看看。”
小月笑著走上船樓，手裡提著兩個木質的盒子，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葉斐每天都來聽曲兒，她也變得熟絡了不少。
得知綠腰兒在桃花巷，葉斐心中一喜，抱拳道了聲謝，快步走下船樓。
桃花巷說是在城東，但當葉斐坐著僱來的馬車趕到時才發現，這裡都已經快到東城門了，街道也比主城區窄了不少，大片破敗的民宅，看起來蕭瑟無比。
“這桃花巷就是個貧民窟，您來這地方可得小心著點。”臨到地方，馬伕忽然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葉斐有些疑惑的問了兩句，但馬伕似乎不願多說，只是嘆著氣搖了搖頭。
不多時，馬車停在一個巷子前。
“到桃花巷了，公子。”馬伕掀開簾子，憨厚的笑了笑。
跳下馬車，葉斐掃視了周圍一眼，心中不禁有些奇怪，起先他聽馬伕說這裡是貧民窟，他還只是以為這裡住的都是平民百姓，沒有主城區那麼繁華，可眼下到了這裡他才明白，馬伕嘴裡的貧民窟是什麼意思。
這些破敗的民宅不知歷經了多少歲月，許多牆壁上的牆皮都已脫落，露出被風雨侵蝕的不成樣子的青磚，只有主城區一小半寬的街道上堆放著各種雜物，看起來又亂又髒，最重要的是這裡似乎沒什麼人居住，整個街上靜悄悄的，完全比不得主城區的繁華。
長安城的繁華彷彿與這城東的小巷子沒有半點關係。
而這正是讓葉斐奇怪的地方，綠腰兒身為百香閣的花魁，長安城名妓榜前三甲的風流人物，收入絕對比普通百姓要高的多，不說別的單憑這些日子他留下的金元寶，就足夠綠腰兒在主城區風流一輩子了，她為什麼還要住到這種地方來？
壓下心中的疑惑，付了車錢後，葉斐邁進了這條叫桃花巷的小巷子。
馬伕似乎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多呆，收了錢後就立刻調轉車頭，趕著馬兒朝來時的方向趕去，只是在離開時留下了一句讓葉斐別輕易漏財的話。
“怪不得叫桃花巷，原來這裡藏著這麼一棵桃樹。”
桃花巷很窄，地面被太陽曬得乾裂，腳步抬起時甚至能帶起陣陣塵土，兩側每隔十幾米就能看見一些上了鎖的大門，直到葉斐來到巷子盡頭，才發現這裡是個死衚衕，最裡面是一座很大的宅院，而在宅院門口拐角處，長著一棵兩人合抱的桃樹。
葉斐站在桃樹下，撫摸著已經老化裂開的樹皮，忍不住感嘆道。
整條巷子的大門都被生了鏽的鐵鎖鎖著，只有這座宅院的破門敞開著，難道綠腰兒就住在這裡？
正當他疑惑時，裡面忽然隱約間傳來幾個孩童的玩鬧聲，並且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就變得清晰起來。
“姐姐，你快來抓我們啊！”
“咯咯咯……姐姐抓不到我們……”
幾個孩子從宅院裡跑了出來，幾雙小腳歡快的踩著地面，激起陣陣塵土，一名身著青色羅裙的女子跟在後面，正裝作張牙舞爪的樣子追逐著。
看到跟幾個孩子歡快玩鬧的羅裙女子，葉斐微微一愣，他沒想到綠腰兒會住在這裡，更沒想到綠腰兒會像個普通的鄰家女孩一樣，帶著幾個渾身是土的孩子追逐玩鬧。
這還是那個令無數年輕才俊魂牽夢縈，一擲千金只為聽其撫琴一曲的名妓綠腰兒嗎？
這還是那個斜倚在軟塌上，渾身似不長一根骨頭，舞不動也唱不得的百香閣花魁嗎？
葉斐站在桃樹下，心卻在這一刻被融化，綠腰兒跟在幾個孩子身後追逐玩鬧的一顰一笑都讓他沉醉，原本就與婉兒重疊的身影，此時此刻終於徹底融合，再也不分彼此。
這時候幾個孩子追逐著跑了出來，然而當他們看到桃樹下的葉斐後，原本開心的小臉卻瞬間變得煞白無比，一個個站定在門口，害怕的看向追出來的綠腰兒。
看到葉斐站在桃樹下，綠腰兒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皺起了眉頭，連忙將幾個孩子護在身後，這才輕啟朱唇問道：“葉公子，你怎麼在這？”
“我去船樓碰到了小月，得知你在這兒，就過來看看。”葉斐說完笑著對幾個孩子擺了擺手，開口問道，“你怎麼會住在這裡？這些孩子是？”
綠腰兒咬了咬嘴唇，眼神有些閃躲，這時院裡再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緊接著就看到一個身上打著補丁，留有一頭長髮還扎著辮子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中年男子的穿著扮相很奇怪，葉斐循著聲音望去，當看到男子後眉頭頓時一皺，眼神也不由變得銳利起來，手更是忍不住伸向了背後的將臣劍。
他太熟悉這種穿著打扮了，尤其是那一頭扎著辮子的長髮，更是讓他記憶猶新，因為當初先皇駕崩時趁火打劫入侵大淮的大涼軍，就是這樣一副扮相！
這個中年男子，是大涼國的人！
雖然大涼國在葉斐帶領的衛安軍反攻下，已經名存實亡，甚至被迫改了國號為西涼，但大淮子民仍舊對大涼國恨之入骨，大涼國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長安城內？
容不得葉斐多想，因為中年男子在看到葉斐後，只是短暫的愣神了片刻，臉上便露出了濃濃的警惕之色，雙眼更是死死的盯著葉斐，眸子裡流露出森然的寒意。
察覺的兩人的反應，綠腰兒臉色一變，只是低著頭說了句“葉公子先回去吧”便快步朝中年男子走去，試圖將男子拉回院裡。
但她一個弱女子，又怎麼拽的動渾身腱子肉的中年大漢。
兩人就這樣隔空對峙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但只是眼神在空中交錯，就已經讓氣氛變得足夠壓抑了，就連周圍的溫度似乎都降低了不少。
幾個孩子看看葉斐又看看中年男子，似乎是被壓抑的氣氛嚇到了，一個個小臉煞白，最小的小女孩更是沒繃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