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如令如珪，翩若驚鴻
結婚的日子到的很快，一晃而到。頭一天下午，佟宛藉口出去散步，來到電話局，在視窗站了好半天，才從手心裡拿出一張電話紙條。
“麻煩你，我要打這個電話，”
她儘量客氣的笑，窗戶裡是個小姑娘，年歲不大，梳了大辮子，俏麗而活潑。看一眼電話紙條，抬起頭莫名的看她，“你要打去日本？”
“是，”
小姑娘笑容減了幾分，照例道，“五塊錢，一分鐘五塊，”看見她點頭微笑，隨即撥通了手裡的電話號碼。
等待的過程有點長，她打的是日本武備學堂教員室的電話，對方接通了，還得再去叫虞寧朗，萬幸今天好像沒有課，她等了大約有兩三分鐘，就聽得電話那頭有跑步聲，一陣日語交談，電話被拿起，虞寧朗爽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好，我是虞寧朗。”
深吸口氣，佟宛猛的揚起唇角，“十二哥。”
“媛兒？？”
男人開心的大叫，約莫是估計還有別人在，隨即壓低了聲音，“媛兒，真想不到，你怎麼會打這個電話找我？我爹告訴你的？”
“是啊，我找虞伯伯要的電話，”
她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可是眼眸裡，卻點點淚光，如果時光可以就此停留，該有多好。
“哈哈，算你有良心，還知道找我，說吧，是不是想我了？”
男人得意的壞笑，電話那頭，有教員抬頭看他，見他站在電話桌旁邊拿腳猛點地板，左搖右擺，禁不住笑著搖頭，愛情，真是讓人沉醉啊。
“十二哥，”電話裡的聲音淡淡的哽咽，他只顧著開心，根本沒注意到，“十二哥，今天打電話給你，是有件事，想告訴你。”
“真是巧了，我也有件事要告訴你！”
他快畢業了，國內有軍閥派人聯絡他，想要他去工作，他都想好了，媛兒說喜歡蘇航，他衡量了利弊，決定去浙江。浙江軍閥是個實幹家，在他手下，或許能一展他的報復，不過得從小兵做起。
咧了咧嘴，虞寧朗開心的笑，“你先說好了，你說完了，我再跟你說。”
小兵就小兵吧，就憑他的能力，一定能給媛兒好日子的！
電話那頭輕輕的沉默，他的笑容燦爛熾烈，盤算著以後去浙江跟佟宛一起的生活，“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吞吞吐吐的，該不會，是害羞要跟我…….”
“十二哥，我要嫁人了。”
她打斷他，裝作平靜的說出來。虞寧朗瞳孔一縮，笑容瞬間凝固在嘴角，那句‘表白’沒來得及說出來，只維持了唇形，聽見電話嘎吱一聲，輕微的磨損。
“我，我跟霍督軍訂了婚你是知道的，明天就是我的婚禮，恩，我想著該告訴你的，所以，就跟虞伯伯要了電話。”
有淚水衝出來，她眨眨眼bi退回去，笑容甜美，看的視窗裡的小姑娘不由自主的發呆。虞寧朗喉嚨間困難的動，眼眶漸紅，幾乎咬碎了一顆牙，“是嗎，那，那恭喜你。”
“你不能來，我覺得好遺憾，等你畢業了，來愉安找我，到時候，我一定好好招待你。那，十二哥，你忙吧，我要掛電話了。”
“喔，好啊，”
電話那頭‘咔嚓’一聲，他還沒來得及跟她說再見，就響起忙音。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大一會，才面無表情的走出教員室。
他越走越快，到最後，幾乎是奔跑著朝外面衝，才到大樓口，迎面被一個學員攔住，用日語問他，“寧朗君，你去哪裡了，那邊，那邊有個人找你，”
學員說著，轉過身順手指向花壇，花壇前面，站著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人，氣質穩重，個頭略高，不像是日本人。虞寧朗心裡狂風過境，面如死灰，只是盯住來人不吭聲，中年人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看了看他，似乎是是確定了身份，朝著他客氣的微笑，儒雅道，“虞先生，你好，我是東南督軍王勁松先生的幕僚參謀，我，能不能跟你談一談？”
結婚那日，熱鬧的很，照顧到佟宛留過洋的緣故，先是在開濟大教堂舉行了西式婚禮，而後到下午，才在督軍官邸舉辦了中式的。
她穿了白紗，及肩的款式，長長的頭紗拖到地上，女神一般的美。洛心和靈珊做伴娘陪著她從樓上下來，霍京錚一震，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才上前牽起她的手。
“很….漂亮，”
他衝著她淡淡的笑，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低語。佟宛心裡緊張，喉間微動，儘量平靜的抬頭去看他，他穿了督軍的戎裝，戴了綬帶，英氣逼人，有種純爺們樣式的威武。
他低頭深深的看著她，似是要將她望進心裡，綿長而專注，佟宛再堅持不住，趕忙低了眼睛，慌亂的去挽他的手臂，卻被他躲開，仍舊牢牢的牽住她的手。
“我牽著你走就好，”
他低沉的笑，拉了她的手轉身朝門外去，高大的背影拉著一身白紗的新娘大步出門，有陽光灑下，將他們包裹，說不出來的美好。靈珊以為哥哥忘記了西式婚禮的禮儀，才要上前提醒，被洛心一把拉了手，甜甜的衝著她笑。
“這樣不是挺好？”
“可是，可是哪裡有人結婚新郎拉著新娘子跑的？”
她困惑的眨眼，不是應該新娘挽了新郎的手優雅的出門嗎？洛心別有深意的看那對走遠的背影一眼，欣慰的嘆息，“二小姐，等你哪天找到如意郎君，也讓他這樣拉著你出去行禮吧。”
那個男人，一定很愛她吧，不然，他不會這樣，連半分鐘都不願意鬆開她的手。
霍京錚結婚，不止是愉安，周邊省市主要官員，別省督軍全部到齊。一向南北不合的東南督軍王勁松居然也破天荒的派人專程送來了大禮，聽說還很豐厚。一場婚禮，南北暫停戰火，稍稍放鬆，霍京錚拉著佟宛站在神壇前宣誓行禮的照片，瘋了一般傳遍大江南北。
到了晚上，中式婚禮，佟宛換了旗袍，正宗的中國紅，胸口繡了鳳凰，一直蜿蜒到裙襬。她站在霍京錚身邊，美的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可那烈焰紅唇與雪花般白皙的皮膚相撞，卻又立時驚人的融匯出三分熾豔濃烈，如磅礴氣勢，霸道的俘虜所有人的視線。
有人醉酒，怔怔的看她，覺得世間再找不出這樣的美，欣慰與自己親見。可是撞上一邊高大威嚴的男人，又只能悄悄的嘆息，一口吞下杯中的酒。
美人如斯，憾止神往。如令如珪，翩若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