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這女人，是我的
夜幕降臨，佟家大院面前的空地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穿了舊式衣裙的媳婦們來回穿梭，在各個桌放下新出爐的熱菜，再飛快的回身去廚房端下一盤菜。
忙碌了一年的人們，臉上帶著舒暢而欣慰的笑容，推杯換盞之間，就連女人都豪爽潑辣；才留了鞭子的小丫頭跟在虎頭虎腦的半大小子後頭肆意玩耍，對母親嚴厲的呵斥聲置之不理，一轉眼，不見了人影。
有人嘆口氣，暢快感嘆，這一年，總算是過去了，神色卻是欣喜的。眾人看他的眼神帶著笑意，點著頭不說話，彷彿每年十一月三日，都能像這樣安安穩穩的坐在一起吃頓飯，喝杯酒，便是最大的幸福。
其實像他們這樣的莊稼漢，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好奢望？打八荒，名副其實，打走荒蕪，迎來豐收，閤家團圓，安康平安。
佟宛陪了霍京錚坐在靠近院門的桌上，虞寧朗自然同她一起，還有平日裡一起玩耍的小姐妹，例如青若和甄珍，不過今年，又多了一個宋俊瑞。
他還是老樣子，坐在虞寧朗身邊安靜的吃飯，甄珍就坐在他對面，他卻一眼都沒有看過她，彷彿她不存在一般。
甄珍眼眸裡有些不痛快，用筷子扒拉著碗裡的福豬肉不吭聲，佟宛斜睨了宋俊瑞一眼，笑道，“俊瑞，怎麼，莫非是白天輸給我們，心裡不舒服，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笑容略深了些，她轉頭不懷好意的看虞寧朗，“你可別學十二哥，弄那些小家子氣上不得檯面的心思，我們可是要不喜歡的呦！”
虞寧朗咳嗽一聲，白她一眼，“我小家子氣？我上不得檯面？你問問大傢伙，問問甄珍，今兒對歌，你是不是憑真本事贏的我！！”
宋俊瑞臉一紅，差點被嘴裡的菜噎住，不住聲的咳嗽，憋的臉通紅。甄珍面上的表情緩了些，嬌俏著看他，“虞大哥這話我不懂，明明是你主動放棄，這會子反倒來怪我們！你倒是說說，我們佟宛怎麼就沒憑真本事！”
桌上的姑娘們七嘴八舌的附和，為佟宛討公道，有姑娘看出甄珍的心思，話裡話外帶出宋俊瑞，急的他直要跳腳，在桌下猛拉虞寧朗的衣服，被他不耐煩揮開，直白道，“甄珍，到底是不是憑真本事，還用我說？？那最後一首對歌的答案，你心裡不清楚？？今兒要不是我顧忌著俊瑞的臉皮兒薄，照顧著他，還能輸給你們！！”
姑娘們鬨笑一聲，看宋俊瑞的眼神帶了戲謔，甄珍嬌羞的咬了牙，卻還大膽的看宋俊瑞，希望他能說出什麼來。可惜這個書呆子八成是書讀多了，別的沒學會，非禮勿言非禮勿聽貫徹的極好，一張臉漲的通紅，結巴著說了好幾個‘我’字，就是不開口！氣的甄珍臉一落，“啪”一聲擲了筷子在桌上！
“今兒這飯，對上個木頭疙瘩，真真是沒法子吃了！！”
說完狠狠白他一眼，扭身就走。宋俊瑞臉一白，血色盡失，卻還牢牢坐在原地不動彈，只是盯著甄珍的背影看。
虞寧朗被他氣壞了，猛的推了推他吼他，“宋俊瑞，還坐！！”
宋俊瑞被他嚇一跳，想起身，可是礙著人多，下不了狠心。一桌子的姑娘齊齊瞪他，佟宛恨不能打他一頓，正要開口說話，冷不防身邊一直沉默的霍京錚了了看他一眼，漫不經心道，“那個方向，是東山頭的樹林子吧，我今天來的時候，搭眼看了一眼，你們這山裡頭，入夜之後，會不會有狼？”
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宋俊瑞卻蹭的一下站起了身，想都不想就轉身，蹬蹬幾步朝著甄珍的身影追去。姑娘們這被一幕驚的目瞪口呆，待迴轉過來，看霍京錚的眼神立時透了驚喜，佟宛更是淘氣的拍了拍他，歡喜道，“你這話怎麼想出來的啊！你怎麼知道俊瑞就一定會去追甄珍！”
“是啊是啊，那片樹林子雖然的確荒涼，可離鎮子不遠，哪來的什麼狼！宋俊瑞是土生土長的渭涼人，怎麼就能被你唬了去？？”
青若好奇的看她，帶了些許的崇拜，霍京錚抿了抿唇，淡淡道，“關心則亂吧，他要不是喜歡那位姑娘，也不會連要思考的時間都不給自己留。”
一席話，姑娘們歡快的拍手稱道，連馨曖昧的看一眼佟宛，跟著身邊的姑娘們一塊兒朝她擠眼睛，“從剛才我就想問了，宛兒，這位先生是誰啊，是你們家的客人嗎？”
從菜一上桌，佟宛對這男人關照的無微不至，平常菜式倒也罷了，碰上那種一年吃一次的大菜福菜的，她便不動聲色的給男人夾菜。男人倒是也聽話，她夾什麼，他就吃什麼，這樣默契親密的樣子，哪裡像是尋常朋友？？”
佟宛拿筷子的手一滯，終於有人問到這個問題，她下意識的轉頭看霍京錚，他神色如常，依舊吃著碗裡的菜，順手還拿了酒來喝，不在乎的模樣。佟宛鬆口氣，笑著說，“他姓霍，是母親請來的客人，我同他小時候見過，沒想到長大後還能再重逢。”
酒杯已經湊到嘴邊，霍京錚微停，不動聲色的繼續。青若恍然大悟的看了看霍京錚，又看虞寧朗，“又是青梅竹馬？？佟宛，你怎麼這麼好的福氣，我怎麼就沒有這樣出色的青梅竹馬！！”
眾人被青若大大咧咧的言辭逗笑，七嘴八舌的笑話她，虞寧朗嘴角斜斜彎了，笑道，“怎麼，青若莫非也長大了，想嫁人了？成啊，明兒我跟那幫小子們說道說道，咱們青若可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美女，這青若要嫁人的心思一起，還不樂壞了那幫壞小子們！”
眾人哈哈大笑，青若一張臉羞的通紅，直瞪著虞寧朗說不出話來，咬了咬牙，反駁道，“寧朗哥，就算我要嫁人，可也不嫁你這樣的，嘴巴又壞，老愛欺負我們，這雖說同是青梅竹馬，可你瞧瞧人家霍先生，長的又好看又有風度，你白在那邊撮合宋俊瑞甄珍半響，還抵不上人家一句話來的痛快！宛兒，你可是要想清楚了，要嫁就嫁霍先生，可千萬別選寧朗哥！”
她朝佟宛擠了擠眼睛，意味深長的看她和霍京錚，虞寧朗臉上的笑容停頓了一秒，一抹冷色一閃而逝。佟宛臉一紅，有些不自在道，“說就說，怎麼就說到我身上來了？青若，別當著客人胡說八道！”
青若嘻嘻笑著，滿不在乎的樣子，虞寧朗嘴角的笑容沉了沉，看向霍京錚，“說到這個，霍先生，還沒來得及問，你是做什麼的？”
佟宛詫異的看虞寧朗，有些不喜，他不是知道，怎麼還問！
霍京錚抬了頭，想了想，溫和道，“我是當兵打仗的。”
“喔？”
有姑娘露出崇拜的神色，虞寧朗笑道，“如今蔡辛田倒臺，西北剛剛易主，新任督軍倒是跟你同姓，霍先生，你們怕不是同宗？”
佟宛眼風一撇，在桌下掐虞寧朗的手，被虞寧朗躲開。霍京錚沉吟了半響，了了一笑，“虞先生訊息倒是靈通，如你所說，我不但跟他同宗，恰好同名，我就是霍京錚。”
虞寧朗和佟宛皆一滯，沒想到他居然就承認了！佟宛眼眸裡帶出幾分慌亂，桌上有關注時事的姑娘明白過來，臉一白，就要起身，被佟宛一個眼神阻止了，央求道，“你們聽過就算了，可千萬別說出去，他這回來是公幹的，被我拖住了腳步，被人家知道他放下公事來摸魚，不好！”
姑娘們愣愣的點頭，緊張的看他，霍京錚瞪了她一眼，不喜道，“誰說我來摸魚的，人家不是都知道••••”
“好了好了快吃菜，菜都涼了！”
佟宛一驚，生怕他說出什麼爆炸性的新聞，趕忙拿起一塊炸油膏猛的塞進他嘴裡，強硬往裡頭送了送。霍京錚沒防備，差點被她嗆住，猛瞪她一眼，卻沒反抗，乖乖張開嘴，就著她的手將炸油膏一點一點吞進去。
桌上的氣氛有些奇怪，姑娘們看著他們兩個人，莫名覺得曖昧，虞寧朗心裡沉了又沉，勉強忍住了不帶出情緒，冷冷一笑，端起面前的酒盅，“那這樣說起來，咱們是一路人。你該比我年長，這酒，做兄弟的敬你！”
頓了頓，他似是想起什麼，玩笑的看一眼手中的杯子笑道，“霍先生久礫沙場，這個小小的酒盅，可是辱沒了你，今兒一見如故，你又是我家宛兒的朋友，不如，咱們換大碗，痛快一場如何！”
“十二哥！”
佟宛壓低了聲音暗暗警告，恨不能踢她出去，他今兒是怎麼了！“十二哥，這酒他今天不能喝，你忘了他才燙傷，且不能碰酒！”
“不就是個碰傷，又不用喝藥，佟宛，你什麼時候也變的婆婆媽媽，怎麼，怕我灌壞了你朋友，心疼啊？”
“你！”
佟宛一急，咬牙切齒的看他，忽的被霍京錚拉了手臂，極自然的帶回自己身邊，“沒事，不就是個燙傷，我沒你說的那麼不中用！”
他狀似皺眉責怪她，實則眼眸裡有笑意，暗含安慰。虞寧朗大大咧咧的笑了，推了推佟宛，“聽見了，還不去拿碗來？”
雖是不情願，可佟宛到底是拿來了碗，二人聊起戎馬生涯，聊起當今時事，雖刻意收斂不欲在眾人面前說的太透徹，可也漸漸鋒芒，針鋒相對。
霍京錚說華夏沉疾已深，要想根治，得慢慢來，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能解；虞寧朗則輕蔑的看他，志氣高昂，華夏如今正是因為有了他這樣的政客軍人，才拖著老舊病殘的身體緩慢前行，若要慢慢來，西方列強早就騎在脖子上為所欲為。
雖言語不合，政見不同，可二人倒真有些惺惺相惜，為了救國救民，哪怕犧牲自我，在所不惜！霍京錚雖世故，可經驗老成，久經沙場，西北有他，的確萬幸；而虞寧朗雖年輕，可極具頭腦，若能謀的這樣的人為幕僚，必定有所作為。
月亮漸升，人們開始三三兩兩的回家，至最後，大半桌上已無人，只留了清潔收拾的媳婦婆子們，張羅著收拾剩菜撤換桌椅。佟宛幫著嬸嬸們收了東西，忙活的差不多，待從廚房轉出來，發現霍京錚和虞寧朗居然還在喝，腳下的酒罈子整整擺了一地，兩個人東倒西歪的，早不知什麼時候勾肩搭背到一起！
佟宛眼眸抽了抽，在身上蹭了蹭雙手，快步走過去！
“十二哥，霍京錚！！”
她站在二人旁邊叉腰低吼，奈何二人慢騰騰的回了頭看她，虞寧朗眼光一亮，猛的拉了她坐在自己身邊，指著霍京錚嘻嘻玩笑，“我以為你好酒量，不過如此！！”
霍京錚頭有些沉，不過還沒到醉的不省人事，猛瞪他一眼沒理會，看向佟宛耍賴，“我要喝水！！”
虞寧朗‘恩’一身坐起身，回身掐了掐佟宛的臉龐，不讓她走，“要喝水，自己倒！我家宛兒，誰都別想使喚！”
“你家宛兒！！”
霍京錚冷笑了，這幾天他早就看他不順眼，他家宛兒？？他媽改嫁了也姓佟不成！！“我還就使喚她了，我跟你說••••”
“好了好了我去！！“佟宛實在忍受不了，猛的掙脫虞寧朗站起身，走到霍京錚身邊彎了腰狠狠瞪他，“不許亂說，聽見沒有，我去給你倒水！！”
美人兒的臉近在咫尺，他忽的抬起手，在虞寧朗摸過的地方大力蹭了蹭，掐住她的下巴轉向虞寧朗，“這女人，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