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西北王霍京錚
門口的小攤小販開始多起來，有一天半夜佟宛從夢中驚醒，外頭有模糊的聲音傳來，似是有人在打鬥。佟宛眸子一跳，猛的從枕頭下面拿出霍京錚給她的那把手槍衝出房間，以最快的速度叫了霍氏一干人起床，將她們藏進地下室，自己拿了槍守在客廳。
外頭聲音漸歇，有腳步聲傳來，沒那麼急促，袁一凱的身影映照在客廳落地玻璃前，拘謹的敲門。佟宛身子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穩了穩心緒，這才上前開啟了門。
“袁軍長，”
佟宛鬆口氣，將手槍收回到手裡，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袁一凱大約是沒想到會是她來開門，往裡頭看了看，安慰道，“小姐別怕，已經沒事了，不過是幾個小毛賊！”
餘光看見佟宛手裡的手槍，有些驚訝，M1906，勃朗寧去年新出的擼子槍，霍京錚費了好大勁才弄到，喜歡的不得了，一直貼身帶著，不怎麼離身，怎麼，居然給了佟宛？
更重要的是，她會打槍？？
袁一凱下意識的去看她，老宋和唐青柏都說過，督軍待這位小姐不同別人。
“袁軍長？”
佟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袁一凱一回神，尷尬的咧了咧嘴，“沒事了，小姐儘管去睡，以後晚上都有我親自守著，有我在，沒人敢動夫人和小姐！”
自那之後，小公館逐漸又恢復了平靜，再沒什麼突發狀況發生過，袁一凱叫洛心乾脆就住在小公館陪著霍氏，好安她們的心。縱然是這樣，佟宛晚上再沒睡過一個囫圇覺，她的手時時都按在枕頭下的手槍上面，似睡非睡，一聽見聲音就猛的驚醒。
有的時候實在是太困了，她就泡了濃茶來喝，上好的普洱磚茶，最是提神醒腦，甭管多大的睡意，喝了它，絕對睜眼到天亮。
她就這樣一天天的熬，熬了一個月，一直到八月底，終於把霍京錚熬了回來。
霍京錚回來的時候是深夜，家裡人都睡了，佟宛剛喝過茶，正精神，拿了《古羅馬風化史》隨便翻。這是她留學時候的教材，她一直喜歡，就從英國帶了回來。
連續熬了一個月的夜，佟宛有些吃不消，沒看幾頁，就覺得眼皮直跳，腦袋‘囎囎’的疼。
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佟宛放了書本想去躺一躺，才動作，客廳裡忽然鈴聲大作，急促而尖銳，嚇的她一個激靈差點扔了書。
頓了頓，佟宛心裡一跳，一股涼氣直充頭頂，凍的她發麻。快步拉開房門，佟宛急急跑下樓梯，霍氏也起了身，樓上逐漸有了動靜。
她像是有預感一般，喉間困難的動，在原地僵了一會，顫抖的伸出手抓起電話，還沒等她說話，電話那頭傳來唐青柏爽朗的聲音。
“我是唐青柏！老夫人，督軍平安回來了！”
佟宛腦袋裡空了一下，眼淚一下子就衝了上來。
她哆嗦著跌坐了下去，渾身使不上勁，後來的霍氏接起了電話，沒說幾句就泣不成聲。靈珊和佟氏拉了她起身，誰的臉上都隱隱有淚光，靈珊索性放開了聲音，抱著佟宛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這些日子她嚇壞了！同學們都說哥哥回不來了！
霍京錚回來的很快，約莫二十分鐘後，院子裡傳來汽車聲響，佟宛扶了母親出去，霍氏已經抱著兒子大哭，她站在人群后靜靜的看他，仍舊是熟悉的青灰色軍裝，只是目光堅毅，鬍子拉扯的，好像跟以往有些不一樣了，有種經歷了風霜，一下子變滄桑的感覺。
他輕拍著霍氏的脊背，輕聲誘哄他，他的臉上有很堅毅的笑容，垂了眼眸含笑看母親，從來沒有過的好看。
佟宛微微側了頭注視著他，靠著母親抓緊了她的手臂，胸腔裡有什麼東西緩緩流淌，嘩啦嘩啦的，激起好大的動靜。
她突然覺得很想哭，能看著他這樣站在自己面前，縱然他們之間隔著人群，縱然他心裡沒有她，她都覺得萬分慶幸。
霍京錚活著回來了。
謝天謝地，他回來了！
佟宛眼眶微酸，看他的目光有些模糊。
只要這樣就夠了吧。
只要他平安，只要他可以像現在這樣堅定的笑，就夠了吧。
“媽，我有些困了，想回去睡覺。”
佟宛拉了拉母親的手，抱歉的笑，佟氏本想阻止她，可看見女兒憔悴的臉龐和眼睛下明顯的烏青，抬手摸了摸她的臉。
“去吧，我會跟夫人說的，你只管睡，做了早餐，媽給你端去”
她的宛兒，她看見了，她晚上泡茶進房間的時候，她看見了。
佟宛撒嬌的蹭了蹭，轉過身進了客廳，她轉身的瞬間，霍京錚正巧抬了眼睛看過來，撞上她的背影，波瀾不驚。
許是放了心，佟宛這一睡，一直到下午才起床。她起來的時候，靈珊已經上學去了，佟氏和霍氏正坐在一處說這一個月以來的艱險。
松本耕夫之事，終於落下了帷幕，有松本良子在，霍京錚早早脫了嫌疑。
雖沒有證據，可日本人一口咬定就是蔡辛田所為，北京政府也打算交了蔡辛田出去息事寧人，虧得霍京錚力挽狂瀾，又早早準備好替罪羊，再加上美國領事館從中斡旋，終於換回了蔡辛田一條命。
命是留下了，可這人到底是誰殺的，大傢伙心裡都有數。北京政府此次來本就是為了拉下蔡辛田，因此蔡辛田一倒臺，北京政府立時提了候選人名單，想塞自己的人進來掌控西北。
可就在這個時候，西北軍元老，將軍梁寶清親自出來擔保，言霍京錚戎馬多年，可堪大用，且在大是大非面前頭腦冷靜，放置私人恩怨一力保全蔡辛田性命，除了他，西北眼下再無人能掌控。
還有大部軍事將官，皆出來聯名舉薦霍京錚，各大報館聞風而動，也有文化屆名人出來，為霍京錚講話，講他治下青州百姓安居樂業，西北有他佈防，多年固若金湯，如此這般，該他接任蔡辛田督軍一職，且數他最有資格。
風頭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突然轉到霍京錚頭上，北京政府雖心有不甘，可民意沸騰，且西北大半軍事都掌握在霍京錚手裡，他若強加了人進來，恐西北學辛亥革命聯省自治，與北京政府為敵，到時候可就麻煩大了！
與其弄到這步田地，還不如早早拉攏霍京錚，若他能歸順，西北軍兵強馬壯，那可是整整四十萬人馬，滇系軍閥何愁坐不穩華夏政府？？
思及此，北京政府很爽快的撤回了候選人名單，那位宋先生連夜拜訪霍京錚，兩人關在房間裡足足三個小時，說了些什麼，無人知道，可第二天，北京政府便下了通令，蔡辛田不堪為用，由霍京錚接任西北督軍，全面掌控西北軍政。
這一年，霍京錚整二十六歲！！
霍氏眼裡藏不住的欣喜，拉著佟氏又哭又笑，說自己終於可以對得起死去的男人，對得起霍家的列祖列宗，能心安理得的去給男人上香。佟氏大約心裡感慨的很，被她這一哭，也跟著抹了幾滴眼淚，總還是佟宛在旁勸了，才高興起來。
眾人正說著，可巧霍京錚回來，他今兒凌晨才回青州，要忙也該是明天才忙。霍氏看見兒子眼前一亮，想起剛才一瞬間興起的念頭，拉了兒子在身邊坐了問，“京錚，你今兒還有事麼？”
“沒了，怎麼？”
霍京錚疑惑的答，順勢看向佟宛，她臉色不太好，懨懨的，眼圈下方很重的烏青，像是沒睡好的樣子。
可她昨兒不是很早睡嗎，連跟他打招呼都沒有。
想起這個，霍京錚下意識的失落，又覺得自己矯情，他大半夜的回來，難道還指望人家犧牲了睡眠陪著？？
“那便好，前幾日青州來了個黃梅戲班子，聽說唱的精彩極了，這一個月宛兒可是悶壞了，你瞧，臉色看著都不好。你該請了人家出去吃頓飯，去聽聽戲放鬆放鬆吧！”
京錚已經是西北督軍，這樣的身份，總可以配得上佟宛？他們的婚事該敲定了，她才不會讓京錚再拖延下去！
突然被點名，佟宛勉強打起了精神，抬了頭，霍京錚正在看她，眼神深沉，看不出情緒。
其實她不太想去。
雖說她才起床沒多久，可她真的好睏好睏，想吃了飯就去睡覺。
“夫人，沒事的，督軍也才回來，該多休息，過幾天再去也好。”
她含蓄的拒絕，想霍氏能不要再提，誰知霍氏親熱的看她一眼，強硬道，“他總是男人不是，況且都休息一天了，怎麼還會累！就叫他陪你去，我知道，這一個月你也不好受，跟著擔驚受怕的，聽伯母的，就讓他陪你去！”
霍京錚莫名的看母親一眼，他什麼時候休息一天了？？他忙到現在才想回來休息休息好不好！！
不過••••
看佟宛一眼，霍京錚頓了頓，笑著點點頭，“媽說的是，連累佟小姐受驚，是我的不是，佟小姐，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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