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身陷囹圄
G省的專案是政.府公開招標,大大小小分為數十個分項,工期長,投資高,回報豐厚,顯然是國內企業難逢的機會。前前後後已經有上百家企業爭相競標,但全都被刷了下來,裴氏憑藉多年的雄厚實力,以及積累數代的底蘊,將諸多競爭者甩開,一騎絕塵,奪得頭籌。
當年正是裴雅逸回國不久,帶著滿腔抱負和對未來的展望,外人誰也想不到,當時暫代總經理處理集團事務的裴昆,在看完競爭名單之後就放棄了這個專案。但裴雅逸不肯,他雖然名義上是總經理,但裴昆當時大勢仍在,束縛他的地方很多。裴雅逸力排眾議,在董事們面前再三承諾,最後終於說得半數以上的人動心,同意了他去競標這個專案。
裴昆對他百般阻撓,制定標書期間,許多原本用得順手的資料都變得難以調取,就連千辛萬苦完成標書,帶領人員前去G省競標的時候,也受到百般刁難。
但裴雅逸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點了幾個人,其中幾個是心腹親信,再帶了董事會安排進來的幾個無關痛癢的人,幾乎稱得上單槍匹馬,身邊連個可以決策商量的人都沒有,就單刀赴會了。
結果出乎所有人預料,裴氏拿下了這個專案。
但G省專案的施工時間卻很長,即便當時競標成功,政.府也因為徵地的原因,將工期一再延長,直到一年後,方才正式敲定開工時間。
裴昆也有些想不通,為什麼這麼長的時間,裴雅逸還不能湊齊整個專案的投入資金?
但他轉念一想,裴氏是集團企業,許多持股人都是裴氏的旁系,沾親帶故的佔了八成以上。即便裴正卿是那麼強勢的一個人,他的在位期間,也稱不上是一言堂。裴氏運轉數代,縱然成為了S市的名門望族,但內部的矛盾和毒瘤卻不少。裴氏看似是一座運轉不停的印鈔機,實則也是一個巨大的銷金窟,表面大家都姓裴,一團和氣,但一旦涉及利益紛爭,誰的出手也不會慢。
裴雅逸或許是以為這些一直存在的原因,所以才寸步難行,籌資許久也不能完成?
這樣一想,裴昆便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因為如果不是何安宜為了保住何嘉瑞,給了自己這樣的財產,即便是他,對於G省專案的後續,也還是有些發愁的。
再說G省專案已經簽下,這個專案的背景又十分強硬,當時裴雅逸已經是裴氏名義上的執行總裁,如果現在拖延工期,就等同於毀約。到那時,違約金事小,得罪政.府事大。
於是裴昆暗自慶幸之際,直接下令安排第一筆款項到G省,並出席了開工儀式,與G省的領導一番和談言笑,甚至還召開了記者會。
G省專案工期一共分為五期,預定完工時間長達三年。
裴昆自以為,留給自己的時間完全夠了。
但兩月後,情況漸漸不對了。
裴氏為第一期工程已經注入了一筆不小的資金,但仍然不夠,裴雅逸當時的預算已經與現在市價不同,裴昆不認識在G省的供應商,價格方面久談不下。既沒有關係,也沒有資源,最後不得不咬牙認了高價。
他自以為解決了問題,卻不料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開端。
所有供應商,在談好的價格基礎上,紛紛表示物價上漲,要漲價。裴昆火冒三丈,心想這群人不就是趁火打劫嗎?身邊的採購經理出招,可以向他們收取違約金。
這需要走法律流程。
首先,G省專案雖然總體工期長,但第一期是一定要做得漂亮的,對應的每一期,都有相應的完成時間。因為想早點展示成果,原定的第一期專案內容並不多,卻都是砸錢的大頭。如果走法律程式要求賠償違約金,工期一定跟不上進度,並且如果失去了這批供應商,短時間內上哪去找可以信任的品牌?
現在已經開工,說放棄已然絕不可能。更何況,他認定這是一塊大肥肉,也更不想給集團裡的人負面的資訊,讓他們覺得,自己比不上裴雅逸。
裴昆想到了何安宜給自己那筆錢。
他一咬牙,以增資的名義,全數投入了這筆錢。
G省專案第一期如期完工,此時已經過去三個月。
按照計劃,完成這一期,十五個工作日內,招標方應該將原計劃中標書上協定的款項打入裴氏的賬戶。
但一個月過去了,對方毫無動靜。
對方是政.府,絕不可能賴賬,但派去催款的人都已經是第三批了,仍然沒個結果。何況也不能催急了,否則肯定適得其反。
火上澆油的是,第二期工程開工時間已經逼近。
裴氏已經沒有多餘的資金來投入。
原本流動資金沒有這樣少的,但裴昆一心撲在G省專案上,卻忘了裴氏旗下有多少大型專案需要運轉維持。G省不是今年唯一進入工期施工的專案,與它同時進行的,還有B市的一個大型水上樂園專案,斥資上億,也是原計劃今年施工。
裴昆這才知道,裴雅逸當時為什麼那麼急,即便有了第一期資金,也遲遲不肯開始。
他一定是知道了整個流程是時間,所以才掐得這麼準。
更遑論,裴昆一直視裴雅逸為眼中釘,當時這個專案,不說投資,就連最基本的資訊,他也瞭解不多。
裴正卿當年一直沒有重用他,不是沒有原因的。
但裴昆總認為是父親偏心,當年偏向裴昊,現在偏向裴雅逸。所以一旦有機會掙脫父親的束縛,他是絕對不會錯過的,卻從沒想過,自己的能力與眼光,究竟能不能勝任這個位置。
G省第一期的資金終於確定了匯入時間,裴昆根本來不及舒口氣。
因為匯入時間定於年底,但第二期工程卻必須在十月初啟動。更別說,B市的專案原本就進行得不錯,所有的資金都到位,根本就是不能動的專案,指望著不出岔子,已經是老天在相幫了。
原本光是這樣,還不足以動搖裴氏這個龐然大物,但正值拉攏人心,增加投資的時候,裴氏內部卻謠言四起。
說什麼,裴氏大夏即將傾覆,動盪之下絕無完卵。
這自然是造謠,一開始相信的人也不多,但時間一長,這種堅定也開始慢慢動搖。
屋漏偏逢連夜雨,原本進行得順順當當的B市水上樂園專案,因為施工疏忽,讓一個新來的實習者上任領導,竟然挖錯路線,將原本的市民用水管挖錯,當成了從城外引進的天然水道。
那是一條主管道,原本相關部門也安排了人手輪值的,但偏偏遇上人員交班,前一批人員想早點去吃飯,後一批人員想拖延上班,這下好,給了這個新來的領導時間差,直接指揮著人風風火火地將管道挖了。
挖錯管道,必然要搶修,水上樂園專案被迫中止了一部分,還召開新聞釋出會,承認自己的過失。這個時候,以裴昆的做派,自然會推出那個實習領導,聲稱是他的疏忽。
但民眾們卻早已受夠了這些掩耳盜鈴的說法,即便這次發生的事情是真實的,但相信的人卻沒有幾個。
主管道的修復很快,不到兩天就完成了。但要命的是,在這期間,有自發結隊的民眾前來施工現場鬧事抗議,原本工期就不算寬裕的專案,自然不會因此而停下腳步。
一行人仍然幹得熱火朝天,卻不料來抗議的人中卻有一個老人,天氣熱,保安與這些人推推搡搡,雖然不敢真的動手,但言語上的威脅可是半點沒落下。
也不知道誰動的手,老人在混亂中倒下了,一群人正吵得激烈,突然倒下一個人,緊接著相互推搡踩踏,等到發現,把老人送醫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大企業,施工期間出了問題,將責任推給實習工,民眾鬧事,保安動手打人,甚至出了人命……
這些話題,隨便一個放出去,都是不小的談資,向來能引起社會上負面的輿論,並且以訛傳訛,不是簡單的宣告就能解決。
更何況,裴氏將這些佔了個齊全。
正在S市忙著籌集G省專案第二期款的裴昆正忙得焦頭爛額,一得知這個訊息,整個人身子晃了晃,眼前都一陣陣發黑了。
裴氏的危機公關還是非常上得了檯面的,立刻組織召開了新聞釋出會,對事件的本身做了客觀的闡述,也將死去的老人的善後攬在了企業身上,並聲稱會給老人的家人豐厚的補償。
但在這個資訊發達的時代,民眾想表達聲音實在太過簡單,相關部門的政策一直沒有出.臺,各項規定也不完善,導致了一批又一批的鍵盤俠,對裴氏進行批判和肆意評價。
有錢就了不起嗎?裴氏一定和XX部門有不可告人的關係,都這樣了還沒有停止施工。
不知道是從誰開始的,話題竟然演變成這樣。
B市的專案進行順利,得到的回報也必然十分豐厚,但停工一天,損失就是數倍。
已經分不清散佈訊息的源頭,此刻無論是查證是競爭對手的手段,還是輿論巧合帶節奏,都已經阻止不了事態變得更加嚴重。
裴昆徹底慌了,裴氏亂套。
裴雅逸接到裴正卿電話的時候,正是初秋的黃昏。
夕陽和煦,蕭輕塵在院子裡收起被太陽曬得充滿溫暖的被子。他在廚房裡,穿著蕭輕塵親手給他繫上的純白圍裙,手裡拿著一個木勺,輕輕攪動鍋裡熬煮得濃白的魚湯。
“爺爺。”他的聲音裡帶著陽光裡的溫度,柔軟而和煦。
裴正卿的聲音並不輕鬆:“雅逸,你是當爺爺老了嗎?用這些手段對付你叔叔,真以為我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