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出行計劃
裴昊的弟弟叫裴昆，裴昆有個妻子，叫何安宜，出身大戶，但為人十分善妒且刻薄，裴巍然算是個負負得正的奇葩。他既沒有受到父親性格陰沉的影響，也沒有因為母親的過度縱容和溺愛而變成一個熊孩子，反倒棄商學醫，成為了家中的一股清流。
說到底裴巍然也是不喜歡自己的母親這樣的性情的，否則也不會多年在外，甚少回家了。何安宜悠閒自在之餘，心中總歸有些遺憾的，於是便把這一腔溺愛放在了自己哥哥的兒子身上。
這個人就是何嘉瑞，何安宜的親侄子，裴巍然的表哥。
雖然何嘉瑞跟著裴巍然一樣，叫裴昊一聲伯伯，但到底是比較遠的表親了，加上裴昊也並不待見自己那個心思深沉的弟弟，所以對何嘉瑞的態度並不算親熱，只是面子上過得去罷了。
好在何嘉瑞雖然素日紈絝自大，但在積威已久的裴昊面前，還是很會看臉色的，他配合著簡單寒暄幾句，便主動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操辦老爺子的壽宴？”裴昊坐在桌前，微微皺眉：“這些事情，讓你姑父看著安排就行了。”心裡想的卻是，明明一個電話就能說明的事情，卻非要派個毛頭小子來說道，排場倒是大得很。
何嘉瑞自然看不清裴昊的城府，只順著他的話道：“是的，裴爺爺都要七十歲了，這是大壽，應該大辦一場的。”
裴正卿以前的生日，裴昊向來是遇到自己有空便帶著顏嵐回去老宅一趟，簡單吃一頓飯，便又走了，從未論過大壽小壽的。
“老爺子年紀大了，主要還是以清修為宜，有功夫折騰這些事，也不多在經營管理上多儘儘心。”裴昊的話毫無顧忌，竟也絲毫不給裴昆面子，聽得何嘉瑞的冷汗刷一下就下來了。他紈絝歸紈絝，終歸知道什麼話能聽什麼話不能聽，這下裴昊說出這樣的話，叫他傳也不是，不傳回去也不是，直悔自己沒能出神想點別的，聽見了這兄弟不和的話。
“行了，”裴昊卻懶得再多說，手指敲了敲黑色的實木桌子，淡淡道：“他叫你來，就是為了這個？”
何嘉瑞舒了口氣，這才勉強露出個笑容來：“不，我是正好要來N市出差，順便幫姑父帶句話。他說怕電話裡說不清楚，也沒有禮貌，就派我來了。”
原本是客氣的話，但裴昊卻絲毫不領情，冷言道：“好大的派頭，還派了個欽差來視察。”
何嘉瑞一愣，忙道：“不是的，伯伯……”
“行了，我知道了。”裴昊卻不再多言，站起身來，低頭看了看錶：“嘉瑞，時間不早了，在我這吃個便飯怎麼樣？”
這就是客氣話中的客氣話了，他對裴昆都是那不待見的態度，對何嘉瑞又哪能有什麼好感。原本他遠在N市，在S市沒權沒勢的，照理說何嘉瑞家裡也不是什麼小戶，卻在一看見他的時候就情不自禁矮了半截氣勢，可見裴昊當年聲名遠播是多麼令人生畏。
“就不麻煩伯伯了，”何嘉瑞賠笑，倒是還沒忘了自己來的另一個目的，他看向蕭輕塵，道：“我在樓下的時候找不到路了，正好遇到這位小姐把我帶了過來，我很感謝，想請她吃個飯呢。”
蕭輕塵在旁邊看了半天的戲，聞言心中輕嗤一聲，眼底滑過一絲淡淡的嘲諷。
裴昊當熱看得出來，蕭輕塵不過顧及著蘭亞的業務，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罷了。於是便不等蕭輕塵開口，道：“這恐怕不行，輕塵要回家陪她嵐姨吃飯，你就自便吧。”
這話說得，倒讓何嘉瑞驚疑不定，他並不知道蕭輕塵和裴家是什麼關係，這又是“回家”，又是“嵐姨”的，難道是裴雅逸的女朋友？
他不知道，他這想法，倒是歪打正著。但既然裴昊都這樣說了，何嘉瑞縱然色膽包天，也不敢再多放肆，於是只好賠笑，看著蕭輕塵出了門，那眼珠子都要貼在她身上了。
裴昊看得暗中皺眉，但沒說什麼，再隨便敷衍兩句，就讓助理送了客。
何嘉瑞前腳一出蘭亞的大門，後腳就給他姑媽去了個電話，這何安宜一直視裴雅逸一家為眼中釘，自然也是把對方家裡的事情打聽得清清楚楚，寶貝侄子這麼一問，當然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了何安宜這一通說辭，何嘉瑞方才心下稍安，原來蕭輕塵和裴雅逸只是兄妹般的關係。他轉了轉眼珠，一番盤算，忽然勾起唇角，轉身訂了機票，返回S市。
…………
晚上裴昊回家吃飯，便說起了這件事情，到底裴正卿是親生父親，又是難得的七十大壽，雖然他當著何嘉瑞的面把話說得難聽，但終歸還是應該回去一趟的。
顏嵐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她看著正在喝湯的蕭輕塵，道：“塵塵，你也去嗎？還是就在N市等我們。”
蕭輕塵原本一碗湯都已經見底了，聽見這話，硬是舉著碗沒放下來，她的聲音悶悶的：“回來這幾天，我感覺有點無聊，我也幾年沒回S市了，正好趁這個機會去看看曼冬。”
顏嵐立馬和裴昊對視一眼，卻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詢問的意味。他們之間極為默契，又都是十分通透的人，光這一眼，就知道了對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轉念一想，蕭輕塵當年對裴雅逸是如何抗拒，他們都有目共睹。就連把裴雅逸帶去了國外，她還是一個人執意離開了S市。這次裴正卿七十大壽，擺明了裴雅逸也會去，她倒像是不知道一般，竟然也答應了要去。
但看她躲閃的神色，端著個碗半天喝不完湯，兩人就知道，她是在躲著什麼。
他們都不知道蕭輕塵和裴雅逸在C市相遇，發生了什麼，所以驚奇，但並不點破，只是狀若平常般答應了，語氣彷彿是在談論簡單的行程，眼神裡卻多少帶了點欣慰和笑意。
這麼多年了，看著這兩個孩子鬧彆扭，說到底他們兩人也是不願意的，現在有機會和解，當然再好不過了。
蕭輕塵還不知道，自己那點拙劣的掩飾早就被夫婦兩人看穿了，吃完飯就放下筷子，逃也似的離開了。
回了房間，倒是接到了季如風的電話。
“如風？”蕭輕塵微微詫異，最近季如風十分忙碌，好像是諾雅的會展專案也出了問題。蕭輕塵剛回N市的時候，每天再忙，一個電話是必不可少的，到後來，幾乎是每週一兩個電話，這一週索性沒有電話了。蕭輕塵倒也不是很在意，想著他也忙，反正自己也什麼事情，也就沒去打擾。
季如風卻是十分歉意：“輕塵，對不起，最近都沒怎麼跟你聯絡。”
蕭輕塵剛想說沒事，就聽見他又飛快接了一句：“有一件事情，我還是決定告訴你。”
“什麼？”
季如風頓了頓，想起父親的所作所為，又想起自己努力許久，才終於換來如今站在蕭輕塵身邊的這個位置，終於還是決定了隱瞞。
他輕聲道：“我要回S市了。”
蕭輕塵一頓，聽出差異來，卻不點破：“要去S市出差嗎？”
“不。”季如風嘆了口氣：“是我要回季氏總部了。諾雅……我已經力不從心。”
這話題就有些沉重了，蕭輕塵知道一點季如風家裡的情況，卻不多問，轉了個話題，道：“這麼巧，我最近也要去S市，到時候你有空，說不定還能見你一面。”
“有空，”季如風微微笑起來：“當然有空。”
蕭輕塵也笑，一時無話，瞥見頭頂星空明亮璀璨，不由心情舒暢。
“那……”季如風的聲音卻猶豫起來：“那我回去了，你一個人在C市……”
“沒關係的。”蕭輕塵還以為他擔心自己，便笑道：“之前不也都是一個人，我這麼大人了，還不能照顧自己嗎？再說現在還有裴巍然呢。”
季如風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問出來。
那麼我呢？
輕塵，其實……我也會很想你的。
但他終歸沒說，只是配合著笑出來：“好，反正坐飛機也不遠，週末還是能見面的。”
蕭輕塵也笑，問了他去S市的時間，倒是比裴昊定的出發時間要晚幾天，便說到時候去機場接他。
說得差不多了，又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兩人便互道晚安，掛了電話。
蕭輕塵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她的語氣自然而熟稔，沒有半點拘束。季如風卻知道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在一起這麼久了，蕭輕塵一直都是這種態度。兩個人的關係雖然說是男女朋友，然而最近一步的距離，也不過是牽手和擁抱了。就這個，也還就只是一兩次而已。季如風平時再忙於工作，卻都會盡量留出一個通話的時間給她，問候一兩句，再說說自己的事情。
但這樣的相處，卻更像是一種好朋友的相處模式。
蕭輕塵從不介意自己忙於工作，沒有時間打電話，這或許可以稱之為體諒，善解人意。但如果，一直是這樣呢？如果這種狀態持續好幾個月呢？
她也不介意自己在兩人私下相處的時候接工作電話，甚至是在兩人正在對話的時候，她也沒有絲毫不耐，甚至事後還主動問起也沒有能幫上忙的工作。
對於一個朋友的角色來說，她十分盡職、優秀，但如果這種狀態放在一個女朋友身上，就顯得有些怪異。
是她從未談過戀愛，不知道相處之道，還是根本對這些事情毫不在意，對待自己，還是像之前對待好朋友的時候？
季如風看著結束通話許久的電話，良久沉默，卻始終沒有答案。
他看著無盡夜空，終於輕嘆一聲，轉身離開了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