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靜如止水
開完年會，諾雅就正式開始放年假，為期半個月，羨煞要去醫院值班的裴巍然。
“姐，你們公司待遇真好啊。”裴巍然幽靈一般的聲音在蕭輕塵身後響起，他捏著一個勺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鍋裡咕咚冒泡的皮蛋瘦肉粥。
蕭輕塵伸手驅趕蚊子一般揮開他，敷衍道：“是啊。”
裴巍然握拳：“你們年假好長啊！”
“是啊是啊。”
裴巍然再接再厲：“今天週末！”
“是啊是啊。”
“……”裴巍然哭喪臉：“你最近老是出去玩，還不給我做午飯帶去吃，醫院食堂的飯我都要吃吐了。”
蕭輕塵笑：“你不是要減肥？”
裴巍然大義凜然：“減肥？誰說的？我是那種人嗎？”
蕭輕塵把煮好的粥端到桌上，裴巍然跟個尾巴一樣跟上來，蕭輕塵都無奈了：“你要幹什麼？”
裴巍然終於等到這句話，把勺子往碗裡一戳，立正道：“帶我出去帶我出去！我也要出去玩！”
“……”蕭輕塵神色略微詭異，沉默片刻，還是點頭了。
一個小時後，裴巍然終於知道她臉上那詭異的表情是什麼含義了。
媽蛋啊……哥，我對不住你，我沒能看住你妹，她居然揹著你天天和季如風約會！幸好我今天跟來了，不然我們都還被矇在鼓裡呢！
裴巍然瘋狂地腦補，內心簡直是一場年度大戲。
他顯然忘了，他哥臨走對他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了。
季如風看見蕭輕塵開著車來，先是一愣，然後就看到後門也開啟了，裴巍然下了車，一臉震驚：“臥……”他剛說了一個字，就反應過來，站直了身子，輕咳一聲：“呃……季師兄，好久不見哈。”
季如風已經從剛開始的些微驚訝裡回過了神，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一邊說著，便一邊朝鎖好車門走過來的蕭輕塵伸出手。
蕭輕塵神色自然地把手放進他手裡。
裴巍然一臉懵逼：“？？？”
“重新介紹一下，”蕭輕塵雖然臉上笑著，眼裡卻全是警告：“這是我男朋友，季如風。”
裴巍然一聲“臥槽”沒忍住，被蕭輕塵的眼刀一斜，有些訕訕：“咳，那什麼……”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話來，倒是季如風解圍道：“不用這麼正式，我們以前都認識的。走吧，我訂好了位置。”
“好。”蕭輕塵微微一笑，和他並肩走了進去。
裴巍然在風中凌亂片刻，最後還是一臉毅然決然地跟了上去。
哥！你等著，我一定給你看好你妹！
這是一家環境極好的中餐廳，環境雅緻，菜色豐盛，原本裴巍然還一臉忿忿地想要幫他哥監視，並且計劃如果他們兩人有互動，就立刻衝上去打斷。
但直到他看到包廂裡坐著的另一個人。
女子化了淡淡的妝，穿著一件純白的連衣裙，同色的羽絨服外套掛在身後的衣帽架上，裙子領口有淺淺的絨毛，襯得她面容姣好，神色溫和。
蕭輕塵一看見她，便笑起來：“還說讓我明天去接你，結果你倒是自己先跑過來了。”
女子一臉不滿：“為什麼我在你臉上看不到一點驚喜的樣子？”然後話鋒一轉，對準季如風：“師兄，是不是你告訴她的？從實招來！”
季如風失笑：“我沒有，輕塵是多瞭解你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話倒是說到她心坎上了，她大度地揮揮手，正想跟蕭輕塵說不跟她計較了，就突然聽見一道驚喜的聲音響起來：“曼冬！”
陳曼冬眉毛一抖，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裴巍然原本走在蕭輕塵後面，還在盤算著要怎麼進行FFF團大業，突然就聽見蕭輕塵和誰寒暄了起來，並且那個聲音自己聽了多年，熟悉無比，當下就從蕭輕塵背後竄出來，喊了一聲陳曼冬。但看到對方臉上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忙站直了身子，整了整衣領，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你怎麼來C市了？”
蕭輕塵看著他這樣子，眉毛都抖了幾抖，簡直懷疑裴巍然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上身了。之前那個說著吃的都要流口水的吃貨呢？
陳曼冬的表情同樣詭異：“我不能來？”
“……”媽蛋啊，正常的套路不應該是你回答你來看我姐的，然後我們就圍繞這個話題開始親切的敘舊和追憶嗎？你劇本拿錯了啊喂！
裴巍然內心瘋狂碎碎念，但面上還是一片沉穩自如：“怎麼會呢？我歡迎你還來不及。來來，快坐吧，怎麼都站著呢？”
儼然一副成了今天宴會主人的架勢。
於是一行人神色各異，紛紛落座。
陳曼冬坐在蕭輕塵旁邊，一臉複雜地和她眼神交流。
你怎麼把這個二貨帶來了？
冤枉啊，他要跟著我，我沒辦法呀。
你就不能找個藉口甩掉他？
好歹也是我弟，我不能那麼殘忍……
陳曼冬眼神一利，就要發作，冷不丁看到自己碗裡多了一塊肉，然後是裴巍然溫柔的嗓音：“曼冬，吃這個吧。”
陳曼冬想起以前那個總和自己為了一塊薯片爭嘴吵架的吃貨裴巍然，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半晌，憋出一句：“沒大沒小，叫姐。”
這明顯是變相的拒絕，但裴巍然是什麼人，臉皮堪比城牆厚，神情自若，假裝聽不懂，笑得唇角抽搐：“不要，你就只比我大幾個月，叫什麼姐呀，還是曼冬好聽。”
陳曼冬簡直要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她往蕭輕塵身邊靠了靠，陰測測地開口：“輕塵啊，聽說你有事情要告訴我？”
蕭輕塵一怔，想了想，恍然道：“哦，對。”然後朝季如風揚了揚下巴，神情自然道：“喏，我交了個男朋友。”
陳曼冬：“……”這種事情為什麼你說得這麼稀鬆平常？
裴巍然：“……”媽蛋我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
季如風笑著朝陳曼冬點頭，預設了。
陳曼冬無語凝噎，好半天，方才憋出一句話：“不容易啊，季師兄多年修煉，終成正果，可喜可賀。”
季如風神色自然，仍然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似乎沒注意他們之間有些奇怪的互動。
一頓飯在裴巍然給陳曼冬夾菜，季如風給蕭輕塵夾菜中詭異地結束了。
從餐廳出來，季如風提議說去附近的商圈逛逛，左右無事，剩下三人都點頭答應。
還有幾天就是除夕，街上的節日氣氛已經很濃，市政的工人正往綠化帶的樹木上掛上漂亮的燈飾，商貿樓裡也點綴上了燈籠、對聯等東西。
季如風和蕭輕塵並肩走著，陳曼冬和裴巍然跟在後面。
寒風凜冽，季如風伸出手，想握住蕭輕塵的手，他的唇角已經有了微笑的弧度，側過臉看向蕭輕塵，卻只看到她回過頭去露出的一個完美側臉。
“走吧，我帶你去逛逛。”蕭輕塵笑得眼角彎彎，朝陳曼冬伸出手來。
陳曼冬一把握住她伸出的手，也笑：“算你還有點良心。”
季如風伸到一半的手便微微僵住，在空氣裡停留片刻，緩緩收了回去。
於是閨蜜兩人走在前面，有說有笑地往專櫃走。
裴巍然一向十分恐懼逛街，縱然再喜歡陳曼冬，此刻看到兩人那似乎要瘋狂掃蕩的樣子，也不禁有些發憷。他用肩膀蹭了蹭季如風的肩膀，苦笑道：“哎，同是天涯淪落人哦。”
季如風向來性格溫和，卻不知道為什麼，看見裴巍然這個樣子，又想起他之前似乎對自己成為蕭輕塵的男朋友的事情有些意見，於是笑著搖頭：“我們可不一樣。”
“什麼？”裴巍然詫異。
“我是心甘情願，名正言順。”季如風抿著唇笑：“而你……”
裴巍然：“……”我真的不能和你們一起愉快玩耍了！
他嘆了口氣，忽然低聲道：“原來你們今天出來是接曼冬的。”
季如風心有所感，正眼看著他，卻不再開玩笑。
“曼冬告訴你來接她，所以你帶著我姐來了，她沒有告訴我姐，是想給她一個驚喜。”裴巍然少有這樣不人來瘋的時候，基本上除了在醫院裡工作，他很少這樣一本正經的樣子。雖然平時是個吃貨形象，但並不妨礙他優秀的觀察能力，他輕輕嘆了口氣：“唯獨沒有告訴我。”
季如風當年也是苦苦追逐，百般暗示的，自然也明白裴巍然的心情，於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曼冬以前說過自己的擇偶標準，貌似是……嗯，堅持吧，說不定就像我一樣成功了。”
裴巍然看著他的笑容，也勉強抿了抿唇角：“她的擇偶標準，是絕對不包括姐弟戀的。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
嚴格來說，裴巍然並不討厭季如風，因為一個人的本質是可以看出來的。他一早就認識季如風，以前在S市的時候也見過多次，雖然因為蕭輕塵和裴雅逸的原因，他不是很待見季如風，但並不妨礙他覺得他是個優秀的人。
此刻兩個人走到一起，倒有了點惺惺相惜的感覺。
也不知道裴雅逸要是知道自家堂弟在自己臨走之前還信誓旦旦地告訴自己會看好蕭輕塵，回過頭一頓飯的功夫，就和自己的情敵走到了一切，會是什麼感受。
但他現在還遠在S市，自然對此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