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失落無名
午後的氣溫上升了一點，雖然還是寒風凜冽，但飯後出來散步還是可以接受了。
季如風照例走在蕭輕塵前面一點，他側過頭看著她，忽然道：“你哥……好像不太喜歡我。”
其實這個疑問季如風一直都有，有時候他甚至想過，當年要不是裴雅逸突然出來把蕭輕塵帶走了，也許他和蕭輕塵早就不是普通朋友的關係。但也只能想想，畢竟蕭輕塵直到現在都還沒對和自己在一起的提議做出明確的答覆，偶爾試探，也都是被她含蓄地拒絕。
季如風不敢說出口，如果連暗示都是被拒絕，那麼說出口，也許他就永遠失去了站在她身邊的機會。
蕭輕塵微微一怔，目光閃了閃，道：“你不用理他，我和他沒有血緣關係，嚴格說起來，我並不是他的妹妹。我的事情，他沒有權利插手。”
話是這麼說，明明是寬慰季如風不要在意裴雅逸的目光，卻驟然讓他感覺到一陣危機。
如果裴雅逸和蕭輕塵有血緣關係，出於一個哥哥對妹妹的愛護，他將一切覬覦妹妹的人都拒之門外，還能勉強說得通。但如果裴雅逸和她沒有血緣關係，那麼他幾次三番阻止自己和蕭輕塵在一起，並且表現出強烈的佔有慾……
季如風沒有再細想。
答案呼之欲出。
只是她呢？蕭輕塵，她知不知道呢？
季如風想著便有些出神了，兩個人默默無言走了好一會，他方才抿著唇笑起來：“馬上就是年終了，參加年會的禮服選好了嗎？”
蕭輕塵微微點頭：“上週我和呂雪去買好了。”
“那……”他頓了頓，雖然臉上還是微笑，但眼裡的試探卻不加掩飾：“到時候我來接你？”
“好。”蕭輕塵笑容自然。
諾雅年會，一向舉辦得相當豪華，邀請業內客戶、領導前來參加，所以員工出席，都被要求打扮正式得體。一般來說，都是需要攜帶女伴的，季如風自從來到C市工作，固定的女伴就是蕭輕塵，今天也不過是象徵性的問一句。
還有就是，年會上一定會公佈明年電商銷售部的副經理人選，蕭輕塵一直以為是季如風，但直到年會前一週，被黃經理叫進辦公室的時候，她方才有些錯愕。
“我？”蕭輕塵失笑：“黃經理，您不會是跟我開玩笑的吧？”
黃經理笑得見牙不見眼：“今天可不是愚人節。”
這下輪到蕭輕塵瞪眼：“可是我……”
“我早就說過，奧奇的官網建設是裴氏進軍廣告行業的一個訊號，你既然能從整個部門裡脫穎而出，自然有你的獨到之處。”黃經理打起官腔來那可是一點不含糊，說得口若懸河：“這次的案子的確漂亮，當選也是你應得的。小蕭啊，你就回去準備當選的演講稿吧，寫好了拿給我看，我給你核一下。”
蕭輕塵目前只是諾雅電商銷售部的一個銷售人員，每個月的業績中等偏上，算起來平均月薪也就五六千左右，並且每個月還要固定地出差，出去跑市場。但是一旦晉升成為副經理，那麼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年薪制，個人收入按倍數翻，獨立的辦公室，不再有銷售任務，協調部門關係，擁有獎懲、決策等多項權利。
聽起來似乎不錯，但是想想，黃經理在業內摸爬滾打多少年，才到瞭如今這個位置。蕭輕塵來諾雅不過三年，為什麼會連銷售主管沒有做，直接跳到了副經理的位置？更何況，跟她同一個部門的季如風，可是季家的少東家，諾雅不過是季家旗下的一家子公司罷了。
為什麼就輪到了她？
蕭輕塵想不明白，但黃經理的語氣不容推辭，甚至告訴她，不久之後，任命書就會下來。
蕭輕塵皺著眉：“黃經理，我……”
“哦對了，”黃經理站起身來，從辦公桌上拿出一個燙金信封，輕輕放在蕭輕塵面前的茶几上，神色認真道：“這封請柬，你送到奧奇去，親手交給裴總。這次的年會我們邀請了許多客戶，裴氏的影響力在業界有目共睹，雖然還未正式踏入廣告行業，但這次，只要他來了，就將成為我們和裴氏合作的一個風向標，以後我們的客戶源就會越來越多。”
蕭輕塵神色複雜地看著那封請柬，最終還是輕嘆了口氣，收進自己的資料夾裡放好：“好的。”
黃經理低頭看錶：“別好的不好的了，現在三點，還有兩個小時下班，你去奧奇吧，堵會車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反正年終了沒什麼要忙的，你就開始習慣副經理溜號的特權吧。”
“……”領導你這樣明目張膽地教下屬摸魚，真的好嗎？
最後蕭輕塵還是拿著那封請柬出去了，在呂雪豔羨的目光中出了門。
最近幾天都是陰天，對於常年氣候溼潤的C市來說，已經是非常好的天氣了。蕭輕塵並沒有去奧奇大樓，裴雅逸下了班都是直接回裴巍然那個出租屋的，雖然兩個人擠了點，但一室一廳的格局，裴巍然被趕去睡客廳，吃飯又都是在蕭輕塵這邊吃的，只要這位天之驕子住得習慣，蕭輕塵也懶得說什麼。
許久沒有一個人這樣清閒，她舒了口氣，攏緊大衣領口，打了一輛車，想著在離奧奇遠一點的地方等裴雅逸下班，開車帶自己回去。誰知道在距離奧奇還有一站的地方，就排起了長隊，開始了每天日常的堵車。
蕭輕塵無奈嘆氣，給了錢從車上下來，慢慢走著。
現在不是休息時間，她走在繁華的商圈周圍，總算人沒有周末那樣多，路邊裝修雅緻的咖啡廳裡傳來陣陣濃郁的香味，是麵包、牛奶、還夾雜著各類咖啡的味道。蕭輕塵吸了口氣，想起早上裴巍然怨念地說最近加班，好久沒有吃到這家的糕點了，於是抬腳走進去。
有時候緣分這種東西，真的是十分玄妙。
雖然蕭輕塵更想把這種有緣稱之為“孽緣”。
季如音穿著一件火紅的外套，純色的皮毛沒有一絲雜質，看起來油光水滑，領口處是一隻精緻的狐狸造型，襯得她整個人眉眼魅惑，美麗如妖。
蕭輕塵一進門就看到季如音買好了一杯熱飲，正準備打包帶走，剛一抬頭，就和蕭輕塵四目相對。
“輕塵？”季如音的驚訝只是一瞬間，她揚起的笑臉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真巧啊。”
然後她給蕭輕塵點了一杯熱可可，拉著她在窗邊坐下，笑容親切，動作溫柔，讓人無法拒絕。
“你怎麼在這裡？今天沒上班嗎？”季如音笑著端起那杯她原本要帶走的咖啡，輕輕抿了一口。
蕭輕塵不知道為什麼，在面對這個漂亮的女孩子時，心裡總是有些不舒服。或許是因為她和季如風是兄妹，長相上也有幾分相似，但兩者的風格差距太大了。季如風是溫柔，而她完全就是魅惑，這強烈的反差，讓蕭輕塵極為不適應。
但表面上的功夫總還是要做足的，即使不喜歡一個人，也要表現出基本的客氣和禮貌。
蕭輕塵淡淡一笑：“我過來奧奇送點檔案。”
她沒有直說是過來給裴雅逸送請柬的，也沒有說是來給裴巍然買東西的。對於季如音，她總是下意識地帶著點防備之心，雖然現在她還不知道這防備之心從何而來。
季如音便笑得眉眼舒展，眼角勾勒精緻的眼線彎成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是給雅逸的嗎？那正好，我幫你帶上去吧。”
雅逸。
又是雅逸。
蕭輕塵不動聲色：“不是，檔案我已經交給前臺了，是關於上次網站建設的一點材料。我辦完事情，買點東西就回去了。”
“就別回去了，”季如音眨眨眼，似乎想做出一個俏皮的動作，但她的舉止實在太過成熟，彷彿那種嫵媚已經刻到了骨子裡：“跟我一起去等你哥下班吧，到時候還能蹭他一頓飯。”
季如音掩著唇笑，看得蕭輕塵微微有些恍惚，她道：“如音姐，你……你和我哥是？”
話音一落，蕭輕塵就後悔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態問出這句話的，她懷疑都沒有經過自己的腦子，因為她自認是對裴雅逸沒有任何感情的。就這樣突兀地問出來，季如音還沒覺得有什麼，倒是她自己，忽然就被一種難以捉摸的懊惱情緒包圍。
季如音的神情就微妙起來，她的笑容甜蜜又害羞，漂亮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紅暈：“嗯。”
……嗯是什麼意思？
蕭輕塵看著她那幾乎可以稱之為幸福的笑容，沒有再問，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輕塵，你……”季如音突然伸出手，覆蓋在蕭輕塵手上，語氣柔和而親切：“你會討厭我嗎？”
蕭輕塵詫異：“為什麼？”
她的語氣實在過於理所當然，季如音心中原本存在的一點疑慮也被壓下去，她笑容款款：“當我知道哥哥喜歡你的時候，我心裡就十分不適應啊。那可是疼了我二十多年的哥哥啊，就要被一個陌生人奪走，想一想，你不會覺得十分失落和嫉妒嗎？”
蕭輕塵一怔，她對於裴雅逸……也是這種心情嗎？
“這麼看來，”季如音笑出聲：“我哥是成功啦？”
“什麼？”蕭輕塵被她轉換話題的速度弄得有些不適應。
“當我說哥哥喜歡你的時候，你沒有半分驚訝，反而思考著我說的那種哥哥被搶走的心情。”季如音的眼神諱莫如深：“難道不是你早就知道哥哥喜歡你了嗎？你們肯定在一起了吧，隱藏得這麼深，還跟我說你們不是情侶關係呢，真是的。”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蕭輕塵簡直百口莫辯：“我和你哥不是……”
“不要害羞啊，這裡又沒有別人。”季如音全程笑著，那笑容也不知是真是假，蕭輕塵看得都累得慌。
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簡直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不管季如音說的是不是真的，蕭輕塵都不可能去問裴雅逸什麼。她覺得，如果是真的也好，那樣裴雅逸就不會有那麼多精力來約束自己，也不會時不時地發瘋。
她選擇性地忽視自己的感受，她逃避著自己的心情，她忘記了上次裴雅逸在廚房吻她的時候，推開他，抗拒他，都是因為害怕被外面的裴巍然和季如風發現，而她自己的內心，卻沒有一絲噁心的感覺。
她甚至不去想，為什麼在看到季如音那個預設般的笑容時，心裡的失落是那樣強烈。
季如音把這個稱之為妹妹對於兄長的依賴，對於嫂子的嫉妒。
蕭輕塵不願深究，把這個說法當成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握住。
是的，就是這樣。
裴雅逸和季如音在一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