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陰雲沉積
蕭輕塵嘆了口氣，眼神示意裴巍然先出去。
裴巍然並不知道季如風和裴雅逸有什麼淵源，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食材，轉身出去了。
裴雅逸神色冷漠：“塵塵呢？”
裴巍然看了看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好像沒有要動手的趨勢，他方才鬆了口氣，伸出手指了指廚房。
“隨便坐。”裴雅逸看向季如風，甚至淡淡笑了笑，只可惜唇邊的弧度是在笑，眼裡卻是終年不化的寒冰。
季如風被他這彷彿主人一般的語氣弄得倒有些接不上話來，但仔細想想，似乎又沒有什麼不對，然後就看見他轉身進了廚房。
蕭輕塵目不斜視，正在切一塊牛肉，肥瘦均勻的肉，切成大小差不多的方塊，旁邊是一碗切好的泡在盤子裡的土豆塊。
“我來。”裴雅逸伸出手捏住刀柄，將蕭輕塵的手整個包在手裡，道：“別切到手。”
蕭輕塵在聽到他進門的聲音時，心裡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原本以為又是一場避免不了的衝突，誰料他卻是這個態度。彷彿他和她是主人，正在招待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
只是他是如何定位自己是什麼身份的主人，蕭輕塵一點也不想知道。
她捏著時刀柄的手指沒動，語氣淡淡：“不用了。”
裴雅逸手上一緊，另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腕，便將刀奪了過來，隨手一放，刀就落在案板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蕭輕塵皺眉，側過頭看著他：“裴雅逸，你……”
她話音未落，就被裴雅逸拉進懷裡，他的力度大得驚人，用力箍住她的手臂，低著頭，臉頰貼著她的額頭，語氣沉沉：“蕭輕塵，你是故意的嗎？”
他極少這樣直呼她的全名，如果有，一定是十分生氣。
蕭輕塵被他抱著，手上都是油，只能微微活動手腕，將油膩的手遠離他的衣服。聽見他這話，倒是愣了一下：“什麼？”
“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他，”裴雅逸的聲音低低沉沉地在她耳邊響起，彷彿帶著某種魔力，讓蕭輕塵也感知到了他隱忍的憤怒：“你明明也不喜歡他，卻把他帶到家裡來，難道不是……”
蕭輕塵冷笑一聲：“裴總，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喜不喜歡誰，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句話不知道是哪裡戳中了裴雅逸，或許是那一聲裴總，又或許是那一句跟我有什麼關係。總之裴雅逸在聽到之後，就忽然鬆開箍住她雙臂的手，轉而一手摟住她的腰際，一手托住她的脖頸，低下頭，呼吸炙熱道：“我喜歡誰，你不知道嗎？”
話音一落，就在蕭輕塵驚愕的眼神裡，輕輕吻住她的唇。
這一吻輕柔而緩慢，比之當年那個幾乎可以說是兇狠啃咬的吻，已經算得上十分美好。這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二個吻，裴雅逸半垂著眼，唇舌勾勒，柔韌溫軟的美好觸感，讓他幾乎無法停下。
直到他唇上傳來一陣鈍痛。
廚房與客廳只有一牆之隔，蕭輕塵冷著眼看著彷彿突然發瘋的裴雅逸，並不想弄出聲音引來外面兩人的注意，於是用力咬了一口他的嘴唇。
誰料他不閃不避，眸光深沉了幾分，卻是更加用力，加深了這個吻。
蕭輕塵掙扎起來，身子被他抱著動不了，便狠狠踩了他一腳。
裴雅逸不是不痛，只是機會難得，痛他也是願意的，任由蕭輕塵一邊咬自己，一邊踩自己，硬是親了個夠，方才緩緩鬆開她。
她氣息不穩，一雙大眼剔透明亮，閃著憤怒的光，嘴唇紅潤極了，水光粼粼，帶著裴雅逸的氣息。
“你瘋了！”蕭輕塵見他鬆開了些許，猛然推開他，用衣袖狠狠擦拭嘴唇。
裴雅逸笑，笑得眼裡晦暗極了：“你現在才知道，已經晚了。”
他微微抿唇，感覺到有一點血腥的味道，唇角本來就有些幹，被蕭輕塵咬了幾下，有些微紅色滲透出來。但他並不去清理，反而笑得有些得意，彷彿帶著戰利品般，勾著唇角笑得眼角彎彎，用一種極為不自然的走路姿勢出去了。
蕭輕塵站在原地，呼吸急促，胸口起伏，耳尖的通紅一路蔓延到臉頰。
裴巍然一臉詭異地看著自家老哥。
他明明神情憤怒地進去，為什麼滿面春風唇角掛彩地出來？
裴巍然笑得諂媚：“哥，那啥，你……”
他是知道裴雅逸對蕭輕塵的心思的，雖然一直叫蕭輕塵“姐”，但卻是一直把她當嫂子來看的。有時候不得不感嘆，當年自己見到蕭輕塵的第一眼，叫的那聲“嫂子”，真太有先見之明瞭。
裴雅逸卻用一個冷漠的眼神看向他，那眼裡的寒光幾乎都要實質化。
裴巍然委屈：“姐她直接就把人帶來了，我哪知道……攔也攔不住啊，萬一她打我怎麼辦？”
不是打不過，關鍵是，他敢還手嗎？
裴雅逸冷哼一聲，懶得理他。
裴巍然委委屈屈地跑去廚房幫忙。
一個多小時之後，豐盛的菜餚就被端了上來。
土豆燉牛腩，香煎鱈魚塊，可樂翅中，滑蛋蝦仁，青椒玉米，木耳山藥，還有一道平菇番茄火腿三鮮湯。
裴巍然簡直眼冒綠光，飛快地把菜端出來，擺好碗筷，然後端端正正地坐在蕭輕塵常坐的那個位置的對面。
開玩笑，蕭輕塵左右兩邊的位置一定要被那兩個人搶，為避免戰火波及到自己，裴巍然十分明智地決定離他們遠點，然後吃自己的大餐。
上次開玩笑說了一句蕭輕塵趁裴雅逸不在會有外遇，結果整整一週她都不給自己做飯吃，真是小氣！
媽蛋今天要吃個夠本！
蕭輕塵解開圍裙坐下來的時候，就看見裴巍然用眼神瘋狂地暗示自己，她簡直對這個吃貨沒辦法，於是開口道：“師兄，吃飯了。”
季如風正在外面陽臺接電話，聽到她喊，做了個手勢，然後很快結束通話電話進來。
坐在一邊小沙發上的裴雅逸面色陰沉，手裡的一本書被他捏得都變了形。
裴巍然看了看滿桌豐盛的美食，又看了看自家老姐的確是沒有一點要開口叫裴雅逸的意思，於是只好小心翼翼地開口：“哥，吃飯啦，來來，都是你愛吃的菜。”
睜著眼睛說瞎話，裴雅逸愛吃的哪裡是這幾樣，分明是他自己愛吃的多一點，剩下的估計是蕭輕塵給季如風準備的。
但並不妨礙這句話給了裴雅逸一個臺階，他臉色仍然沉著，但好歹還是放下書過來坐在蕭輕塵的左邊了。
季如風便坐在蕭輕塵的右邊，看著這一桌子菜，笑了起來：“這麼厲害啊。”
“粗茶淡飯，”蕭輕塵神色親切自然，給他盛了一碗湯，微笑道：“隨便用一點。”
“牛腩味道很好，比我們上次買的那種要嫩一些。”
“嗯，以後就去這家超市買了。”
“下次叫我削山藥吧，萬一不小心碰到手會很癢的。”
“不會的，我帶了手套。”
……
裴巍然咬著一個雞翅膀，低著頭啃啊啃，直接裝耳聾，為什麼輕塵姐跟這個季如風聊天的語氣那麼熟啊，為什麼聽起來他們總是在一起吃飯的樣子啊，為什麼季如風對她說話語氣這麼親暱，比之裴雅逸相差無幾啊，這些問題，他統統不想考慮好嗎？
但是顯然他哥裴雅逸不這麼想，他喝了一口湯，淡定地給了裴巍然一腳。
裴巍然：“……”媽蛋這是做了哪門子孽喲！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吃個飯啊，你們就當我不存在就好了啊！
於是他迅速夾了一個蝦仁到蕭輕塵碗裡，笑得諂媚極了：“謝謝姐，真好吃！”
蕭輕塵微微挑眉，這個吃貨吃飯的時候基本上都是一種忘我的境界，今天怎麼想起給自己夾菜了？
裴巍然再接再厲：“果然名師出高徒，以前哥做飯也很好吃，還是你纏著他教你的呢！”
蕭輕塵：“……”這種事情，為什麼我不知道？
裴雅逸輕咳一聲，正要說什麼，就聽季如風道：“你們兄妹感情真好。”
裴雅逸：“……”
蕭輕塵：“……”
始作俑者裴巍然努力吃飯中，無視了來自他哥和他姐的雙重凌厲目光。
一頓飯在詭異的氣氛裡用完，裴巍然要不是為了這一頓飯，簡直都不想踏入這個門，看著他們都吃完了，於是飛快收拾了桌子，端著碗筷進了廚房：“你們歇著吧啊，我去洗碗。”
只是這房子實在太窄了，除了一個狹小的廚房，就是這不足十平米的客廳，還被餐桌和茶几、沙發佔了一大半，然後就是蕭輕塵一個人的臥室。
裴雅逸坐在沙發上，雖然翻著書本，眼神卻是一直注意著蕭輕塵的，她正對著季如風笑得眉眼溫和：“屋裡太窄了，出去走走散散步吧。”
季如風點頭：“好。”
然後就取下掛在門後衣鉤上的圍巾，鬆鬆圍在蕭輕塵的肩上：“戴上這個，天氣冷，別感冒了。”
“好，謝謝。”
兩人剛一出門，裴巍然就從廚房鑽了出來，手上還有洗潔精的泡沫，他朝裴雅逸擠眉弄眼：“哥？這能忍？快，上去，擠在他們中間！”
裴雅逸知道他明著是出不靠譜的餿主意，實際是在試探自己的口風。他沉默片刻，垂眸走到陽臺邊，正好看到蕭輕塵和季如風出了大門，並肩走在樓下的小道上。
雖然兩人有說有笑，卻明顯走得距離不近，蕭輕塵臉上即使帶著笑容，卻也是那種禮貌性的，看待朋友的溫和。
上一次見到季如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手裡拿著禮物，她哭得淚眼朦朧，那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讓裴雅逸慌了神，以為她喜歡上了別人。於是口不擇言，於是行事衝動，最後才導致她離開。
直到重逢之後，裴雅逸仔細觀察過，才直到蕭輕塵對於季如風，真的沒有那方面的想法。所以即使她對季如風態度好過自己，裴雅逸也不覺得季如風的存在能威脅到自己。
只是這種被刻意冷落的感覺，的確不太好受。
裴雅逸無聲嘆了口氣，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目光深沉，眼裡一片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