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兄妹情深
雖然黃經理說讓蕭輕塵多去看望裴雅逸，但蕭輕塵也不是職場新人了，既不會不聽黃經理的話，因為自己的原因不去看裴雅逸，但也不會真的每天都跑去看，徒增辦公室的閒話，更何況裴雅逸那天和她散步回去就辦好出院手續了。
那九朵火紅的玫瑰，蕭輕塵最後還是趁著程宇不注意，把花放在裴雅逸車上就走了，也沒有讓他送，徑直攔了一個計程車就回了家。
裴雅逸去樓上拿了蕭輕塵帶來的飯盒，剛一下來，就看見黃色的計程車消失在路口。他站在醫院大門口，眼裡一片晦澀難明，最終還是上了車，讓程宇朝與蕭輕塵相反的方向開走。
比起在正面上把蕭輕塵逼得太緊，裴雅逸還是更願意從側面若有若無地給她施加壓力，讓她無可奈何，卻也不會覺得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後果。
溫水煮青蛙，他已經修煉十多年的功夫，自然信手拈來。
週一的上午基本上都是在總結上週工作、安排本週工作的例行大會上度過。蕭輕塵左手撐著臉，右手轉筆，垂著眼角時不時掃一下已經滔滔不絕幾個小時了的黃經理，順便給一旁咬著筆桿已經要睡著的呂雪放風。季如風很走運地出差去了，下週才能回來。
黃經理是個健談的人，更樂意給一幫小年輕灌輸企業文化，談夢想、聊追求、灌輸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都知道，他是個隨和的人，做錯事情不會懲罰你什麼，只會對你進行一番思想上的昇華，貫徹一下公司理念，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什麼是血的教訓。通常只要他沒什麼事情，一講就是兩個小時以上。
所以部門的員工都很怕被他逮住。
黃經理講了一上午，端起水杯一口喝了大半，再“啪”一聲放在桌子上，兩眼放光道：“那麼，讓我們帶著正能量，開啟新一週的工作吧！”
他話音剛落，走廊裡就很不給面子地響起了鈴聲。
“呃……”黃經理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商場老油條，他面上沒有一絲尷尬的神情，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臉上帶起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那麼，就吃完飯再工作吧，儲備能量，才有好的狀態迎接新挑戰！”
他話音剛落，原本坐得密密麻麻的會議室裡就立刻響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音、椅子在地板上滑動的聲音、討論今天食堂午餐是什麼的聲音、以及長舒一口氣彷彿解脫了的聲音。
黃經理還有一句要鼓勵大家的話瞬間卡在嗓子裡。
蕭輕塵推了推眼皮打架的呂雪，小聲道：“吃飯啦。”
“啊！”呂雪瞬間精神抖擻，刷一下站起來，一把抓住蕭輕塵的手腕，一臉豪邁地往外走：“輕塵，走！我早上來的時候打聽過了，食堂阿姨說今天有乾燒鯽魚油燜筍杏鮑菇紅燒肉酸蘿蔔老鴨湯！”
她這聲音就有些大了，周圍的同事聞言立刻走得更快了，黃經理聽著就是眉頭一皺：“小呂——”他拉長聲音。
呂雪臉上的喜悅瞬間崩裂，她垮下肩膀，一臉如喪考妣地回過頭來：“啊……經理你叫我？”
黃經理一臉恨鐵不成鋼：“吃吃吃！我問你，上次我給你們培訓的，電話銷售的五大技巧是什麼？”
呂雪頓時更蔫了，支支吾吾：“嗯……這個，呃……”
黃經理真是搞不懂，她跟蕭輕塵差距這麼大，到底為什麼關係這麼好？近朱者赤也該被蕭輕塵影響得正面一點了吧？於是他轉身看著蕭輕塵，道：“小蕭，你來說。”
蕭輕塵無辜躺槍，只好硬著頭皮準備開口，卻突然感覺手機在振動，頓時覺得抓住了救星，看也不看來電顯示就接了電話：“喂？”
電話那端的裴雅逸聽著這上揚的語調，捏著手機頓了頓，出聲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蕭輕塵真是覺得禍不單行。
她看了看黃經理，最終還是忍住掛電話的衝動，平復了下心情，冷靜道：“不好意思，我現在很忙，經理在跟我說事情，稍後給您回電話。”
然後果斷掛掉了電話。
黃經理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正要說什麼，就聽見桌上的手機嗡嗡響起來，瞥了一眼來電顯示，差點驚得跳起來，立馬接了電話：“裴總，您好。”
蕭輕塵默默嘆了口氣，用眼神示意呂雪快走。
呂雪看了看黃經理，覺得自己不應該把好友一個人留在這裡飽受精神摧殘，於是梗了梗脖子，一臉視死如歸，往蕭輕塵的肩膀上靠了靠，一副同甘共苦慷慨赴死的樣子。
黃經理臉上的笑容已經可以用諂媚來形容：“怎麼會呢？您真是說笑了，我們公司的員工福利很好的，五險一金還……呃，沒有沒有，今天是個意外，已經開完會了，我就是，那什麼，關心一下員工的私下生活。”
裴雅逸眉毛一擰：“你說什麼？”
“不不，我沒有別的意思。”黃經理覺得自己真是越描越黑，好容易解釋清楚，等著裴雅逸掛了電話，方才長舒了口氣，回過頭看著蕭輕塵，那眼神不可謂不復雜：“小蕭啊，領導平時對你不薄啊。”
蕭輕塵愕然：“什麼？”
黃經理也不想多說了，揮揮手：“吃飯去吧，裴總在停車場等你。”然後拿著資料夾走出門，突然想起什麼，回過頭來一臉嫌棄道：“小呂，等下上來給我帶一份飯，送到我辦公室。”
呂雪哭喪著臉點頭：“……”
蕭輕塵捏了捏眉心，心知躲不過去，嘆了口氣，拿著筆記本出了會議室。
呂雪：“？？？”
有誰來給她解釋一下？
……
空曠安靜的地下停車場，裴雅逸坐在熄了火的車上，單手虛扶著受傷的額角，目光幽深地看著電梯方向。
蕭輕塵今天穿著諾雅的工作服，圓領的白色羊絨毛衣正好露出精緻的鎖骨，深黑色的毛呢大衣，左側衣領處彆著諾雅的員工胸牌，踩著一雙長筒靴走出電梯。
裴雅逸看見她，降下車窗，閃了一下車燈。
蕭輕塵慢吞吞地走過來，站在距離車子的半米處，面無表情地問：“裴總，有什麼事嗎？”
“上車。”裴雅逸全然習慣了她刻意的生疏，語氣平靜：“上次的策劃案還有幾個地方要跟你落實一下。”
蕭輕塵眯了眯眼，當然不會相信一個子公司的網站策劃案會讓總公司的總裁來過問細節，只是他這樣辦公事的態度也好，至少省去自己不少尷尬，於是她伸手去開後面的車門。
但是拉不開。
裴雅逸已經發動了車子，看見她開不了車門，也不出聲，靜靜地等著。
蕭輕塵吸了口氣，也不在小事情上糾結了，伸手去拉副駕駛的門，車門應聲而開。
黑色的車身從地下停車場出來，在中午車流稀少的時間段，飛馳而過，十分鐘後停在了一家會員制的餐廳門口。
裴雅逸開了車門，把鑰匙交給門童泊車，然後從後座拿出一條灰色的圍巾。
蕭輕塵可不想等著他來開車門，車子一停穩她就開啟車門下來了。然後就看著裴雅逸拿著一條圍巾走來，她都沒來得及後退一步，就被他用圍巾裹住了脖子。
“這麼冷的天，也不多穿一點。”他的聲音輕得彷彿嘆息，垂下的眼角盡是溫和，手上動作輕柔地替她圍好了圍巾，將她露在外面的鎖骨和脖子完全遮住。
蕭輕塵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我不用……”
裴雅逸卻已經收回手，率先走向大門：“走吧，訂好了餐。”
這是一家主打私房菜的餐廳，包間環境雅緻，並且安靜隔音，菜品也很豐富，口味清爽卻不失營養。
蕭輕塵冷眼看著裴雅逸給她盛了湯，把勺子調整到右邊，輕輕放在她手邊，道：“喝點烏骨雞湯。”
這湯里加了黃芪、當歸、紅棗等，聞著一股中藥材的味，並不是很開胃，蕭輕塵看著就皺眉：“裴總，不是說要改一下方案細節嗎？”
裴雅逸充耳不聞，再給她的湯裡夾了一筷子雞肉：“對治療低血壓有好處。”
蕭輕塵微怔，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有低血壓的，但還是皺著眉頭不說話。
“吃完飯再說。”
蕭輕塵並不是容易衝動的人，但是每每聽到他這種輕描淡寫、不痛不癢，彷彿發號施令的語氣，內心的叛逆因子就彷彿野草一般瘋長，她忍不住嗆聲道：“裴雅逸，我已經受夠了虛偽的兄妹情深，有什麼事情，請你直說。但是除了公事之外，我並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牽扯，也請你不要再給我帶來困擾。”
裴雅逸原本正在給她夾菜的手頓了頓，但僅是片刻，他還是堅持著把那一筷子菜放進了蕭輕塵的盤子裡。
“塵塵。”裴雅逸放下筷子，側過頭對她笑：“我想你可能弄錯了什麼事情。”
他的眼神幽深而狠厲，唇角的笑意讓坐在暖氣房裡的蕭輕塵也感覺到了森森寒意：“我對你，可從來不是什麼兄妹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