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平凡又普通的日子
火車車門一開啟，顧玥便撒歡地跑下車，踏上了久違的故土，親切感油然而生，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至能感覺出宜川的空氣與其他地方的不同之處。
“寶珠！”孔瑞麟知道今兒顧玥回來，在家裡頭老早就坐不住了，於是硬生生的拉著伍學仁到車站來等。
孔瑞麟起初是拉著顧玥的手，但後來怎麼想都覺得不大滿足，於是既是一行人都已經走到了出站口，她還是停下腳步將顧玥抱了個結結實實。
顧玥被她勒的緊了，一口氣沒順過來嗆得直咳嗽，這才嚇得孔瑞麟鬆了手，“沒事吧？沒事吧？”孔瑞麟順著顧玥的背，“哎呀哎呀，我太激動了，忘記你身體還沒恢復好了！”
兩個女孩子許久不見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陸之初不願意打擾他們就同伍學仁慢悠悠地走在後面，“伍先生好生厲害，二小姐都收服了。”
伍學仁看了一眼陸之初，無奈又尷尬地笑了一下，“陸先生不要說笑了，我又不是那《西遊記》裡的唐玄奘，哪裡用得到收服二字呢！非要說的話，倒不如說是我被收服了。”
陸之初被伍學仁的話逗得笑起來，走在前面的顧玥和孔瑞麟聽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顧玥很少見到陸之初這樣開懷大笑，忍不住問道：“說什麼呢？怎麼這麼好笑？”
陸之初立刻換上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不可說，不可說。”
顧玥見陸之初不說，不滿意地撇了撇嘴，“誰稀罕知道似得，我剛跟二寶說了，讓她晚上不要走，留下來陪我睡一晚。”
自從顧玥回來之後，陸之初大約是因為失去過她一次，故而不分白天晚上，只要是有空就同顧玥黏黏糊糊的膩歪在一起，眼下忽然同他說今晚要他自己睡，他還真是不太習慣，“寶珠。”陸之初快走了幾步，站到顧玥另一邊伸手去挽她，“伍先生同二小姐是新婚，你怎麼能這樣不懂事情呢！晚上咱們不能留二小姐在家裡。”
孔瑞麟“呵”了一聲，“陸先生，你這可就不對了。捨不得寶珠你就直說嘛，何必拿我們出來講。我同阿仁哥哥睡了這麼些日子，如今寶珠回來了，當然要同寶珠在一起了！”
伍學仁實在不知道孔瑞麟一個女孩子怎麼能把睡來睡去的話說的這樣自然，於是他瞧瞧地扯了扯孔瑞麟的衣袖。
孔瑞麟自幼跟著親爹混在軍營裡頭，聽過的葷話多得很，眼下並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對，所以也沒明白過來伍學仁拉她幹什麼，還以為伍學仁是要牽著她的手，“來來來，我也領著你。”
伍學仁其實覺得孔瑞麟是個很可愛的姑娘，但他偶爾還是不大適應她奔放的性格，“不是……”
“車就停在那裡！”孔瑞麟鬆開抓著伍學仁的手，指了指出站口左邊聽著的兩臺小汽車，“阿仁哥哥，你同陸先生坐前面的車子，我跟寶珠在後頭聊天。”
孔二小姐發話了，眾人自是沒有意見，於是四個人分乘兩臺車，往陸宅開去。
程媽聽說顧玥要回來，高興的好幾天都睡不踏實，整日想著要做點什麼好吃的，這會看見了顧玥，第一句話說的就是“太太，太瘦了”。
顧玥這些日子先是吃了馬嬸的飯，後來又唱了姜宏傑家的廚子，等到了上海之後又頓頓吃陸之初家，那個據說原來在宮裡頭做過御廚的老先生的飯菜，可她怎麼都覺得，還是最喜歡程媽的手藝。
“程媽！”顧玥高興地拉著程媽的手，“我走了一大圈，還是你做的飯菜最好吃！”
程媽笑呵呵地，“不是我做的飯菜最好是，只是我做的東西最符合太太的口味。哎？”程媽看了看顧玥身後，“招娣呢？她沒回來？”
顧玥想起臨行前招娣死活也不願意跟他們一起回來，不由嘆了口氣，“招娣的腿還沒恢復好，行動不大方便，讓她留在上海阿元的私邸裡頭養著呢。”
程媽想起招娣原來的機靈模樣，又在腦海裡想象了一下拄著柺杖跛腳的樣子，也是十分遺憾，“養著也好，眼下快到中午了……我先去做飯。”
顧玥想起程媽雖然人在宜川，但是因為平時不怎麼出門，又不識字，大約是沒在報紙上看到孔瑞麟和伍學仁已經結婚了的訊息，於是正正經經地介紹了一下，“程媽，你先別走啊，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伍先生和伍太太。”
“哦喲！”程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孔小姐原來結婚了啊！這可是個大喜事。”
客廳裡的落地大鐘忽然響了起來，它一連敲了十下，程媽聽完“哎喲”了一聲，“我的去看看砂鍋裡的肉。”
顧玥瞧著程媽胖胖的身影消失在客廳裡，小的特別開心。
陸之初洗了個手回來，拿起桌上盤子裡的枇杷仔仔細細地剝著皮，等到一隻枇杷剝好了，他就遞到了顧玥面前，“喏，車上你也沒怎麼喝水，吃個枇杷？”
顧玥沒洗手，此刻也懶得在去，於是她探著身子，就著陸之初的手小口小口地吃了大半個枇杷，孔瑞麟瞧著陸之初膩膩歪歪的樣子就覺得酸，於是自己也哎果盤裡挑了一個又大又黃的，安安靜靜地剝著皮，等到剝好了，就對著陸之初有樣學樣。
“阿仁哥，你今天早上出門前都沒怎麼喝水，來，吃個枇杷吧！”
伍學仁下意識地往後一躲，後來瞧著孔瑞麟對他眨巴眨巴的大眼睛，還是小小地咬了一口。他這人平日裡是個靦腆話少的，這會孔瑞麟非要大庭廣眾地喂他吃東西，弄得他耳朵都紅了。
顧玥看著好笑，轉頭同陸之初耳語了幾句，陸之初聽完白了她一眼，“你現在也不學好了，什麼話都敢說。”
孔瑞麟接著伍學仁沒吃完的枇杷啃，眼睛卻是一直瞄著同陸之初嘀嘀咕咕的顧玥，等到她吃完了手裡的東西，伍學仁也不知道從哪變出一條帕子來，給她擦了擦手，然後任由她往自己懷裡一靠。
“寶珠，你是不是應該回來上學了？”
顧玥看了一眼孔瑞麟，抱歉地笑了一下，“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我們要搬去香港了。”
“什麼？”孔瑞麟一下子坐直了身體，要不是伍學仁躲的快，她腦袋就得裝上伍學仁的下巴，“以後都不回來了？不是……你們什麼時候走啊？”
顧玥看了陸之初一眼，“應該是不回來了吧？上海那頭都搬走了。”
孔瑞麟咂咂嘴，“陸先生，雖然眼下時局混亂，但你們也不至於全家都搬到香港去啊！我聽說那頭可是英國人的天下。”
陸之初曉得孔瑞麟是個什麼意思，畢竟眼下香港島是“租”給英國的，島上的中國人彷彿低人一等一般，但這件事他也做不得主，不由十分無奈，“伍太太說的我也知道，可我三姨一家人早年就生活在香港，叫我們過去也不是一次兩次的，那時候父親母親說什麼都不同意。這不是我三姨的兒子，也就是我表弟，他去年秋天在海里面游泳，不慎出了事情，我三姨受到的打擊蠻大的，我媽就動了去香港陪她的心思。畢竟她們這一代就剩下她們姐妹兩個了。”
“可你家裡百十年的根基，說走就走了？倒也真是瀟灑的很。”
陸之初輕笑了一下，“什麼百年根基，如今家裡即沒人從政也沒人從戎，做點小生意，說朝不保夕也不為過。這事情伍太太應該明白的。”
孔瑞麟想想也是，如今各地各國勢力都有，就連總統都是換來換去每個準，一個純粹的生意人，確實十分不好生存，“但你又同他們不一樣好不好！且不說你家中的人脈，就是陸先生你自己的人脈，哪裡還用在意這些小事情呢！”
伍學仁早幾年因為學術交流去過一次香港，對那邊印象還是很好的，“我倒是覺得過去也挺好的。”
孔瑞麟在他懷裡動了動，“哪裡好啊？到時候他們一走，我可能這輩子也見不到寶珠了。”
“大英公司開了上海到香港的線路，每週都有一趟船，等到寒暑假的時候，你們就過去玩！”
孔瑞麟想想也是，“那我今晚肯定是不走了，我得跟寶珠睡。”
陸之初還以為她把這件事已經忘了，沒想到這會又忽然提起來，“好好好，你同寶珠睡。”講到這裡陸之初“哦”了一聲，“那我是不是可以同伍先生睡？”
孔瑞麟聽完這話哈哈大笑，顧玥也抿著吃吃地笑。臨近正午，客廳裡的光纖很好，顧玥覺得自己在陽光裡看到了許多夢幻的光圈，眼下的時光真是美好，顧玥眯著眼睛想，雖然天德哥不在了，招娣因為腳傷不能回來，將她從小帶大的姨娘也不知所蹤，但她知道，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位置與出路，不論是仍舊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是已經離開了，只要大家遇見過，就一定會給彼此留下記憶。
早些年顧玥總以為生活一定要精彩，要過的與別人都不一樣，但現在她明白了，平凡普通其實才是最真實的一種幸福。
譬如眼下，他們可以坐在這裡聊天談笑，譬如未來，他們可以在兩地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