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嫁娶不須啼
婚禮雖然是西式的，但因顧玥和陸之初都不信教，所以舉辦場地選在了光華飯店的大舞廳。
今日攏共宴請了二十四桌客人，按照昨天下午彩排時司儀的囑咐，陸之初進場後顧玥就要在大舞廳的門外等著，之後再有個五到七分鐘大門會再次開啟，那時候顧玥便在女儐相孔瑞麟、兩個司紗女童的陪伴下緩緩走進宴客廳。
顧玥忐忑地站在大舞廳門外，她頭上的花冠有點重，弄得她都不敢輕易轉頭，只得將頭擺的整整的，斜著眼睛去看身側站著的孔瑞麟，“二寶，我脖子好酸啊！”
孔瑞麟因著要做女儐相，穿了一件半袖白裙，搭配了白襪白鞋，也是她難得的少女裝扮。聽了顧玥的話她忍不住唉聲嘆氣，“裡面到底在講什麼，怎麼這麼半天還沒說完！”
顧玥抬手捏了捏自己發酸的脖子，“幸好如今流行文明結婚，要是按照舊制就更繁複了。”
孔瑞麟裙子短，行動起來倒也方便，她把手花交給跟著來幫襯的招娣手中，自己去趴大舞廳的門縫，希望能夠瞧瞧裡面進行到哪一步了。可也巧了，她這眼睛還沒對上門縫呢，那大門忽然就被人拉開了。所以，那一日來參加婚宴的人第一眼看到的並不是新娘子而是作為女儐相的孔家二小姐。
孔瑞麟這人臉皮厚，所以長大後很難看到她因為什麼事情而覺得尷尬，顧玥這會瞧著孔瑞麟的樣子忍不住就想笑，孔瑞麟到底還是反應快的，她訊速地拿過手花讓顧玥自己捧好，然後就規規矩矩地站回了女儐相的位置。
陸之初這三天都沒見過顧玥，之前顧玥去法國裁縫那裡試穿禮服他也都沒有陪同，所以，這是他第一次瞧見顧玥穿上這身白色拖尾長禮服時的樣子。
按照之前彩排好的，顧玥跟著鋼琴曲的節奏在紅地毯上緩慢走進宴會廳，眾人注目之下她緊張的眼睛只敢看著陸之初，捧著花的手都已經出汗了。
陸之初站在紅毯盡頭看著顧玥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聽不到任何聲音，但卻似乎可以聽得清楚顧玥的腳步聲，那每一步不像是走在紅地毯上，反而像是走在他心上。
結婚證書是在婚喪用品服務社買來已經印刷好的，如今只需要證婚人、介紹人和男、女雙方主婚人用印，這禮也就算成了。
顧玥根本不知道陸之初什麼時候安排了這麼些人來，這會除了在各種祝福聲和掌聲中堅持微笑之外，也沒什麼精力去思考其他的。
兩個司紗女童到底還是調皮，不過陪著顧玥站了十來分鐘，究竟一開始在臺上走來走去，好在她們的父母十分有眼力見，一看孩子待不住就立刻抱走了。
孔瑞麟背對著賓客，這會正同周天德擠眉弄眼，周天德被她逗得要笑，索性乾脆不去看她。
蓋完印章，作為司儀的朝仁大學副校長將兩章結婚證書拿在手裡展示給婚宴的各位來賓，“今日嘉禮初成，良緣遂締。詩詠關雎，雅歌麟趾。願二位新人同心同德，相敬如賓，永諧魚水之歡。互助精誠，共盟鴛鴦之誓。此證！ ”
楚懷仁今兒可謂是很忙的，他脖子上掛著兩臺相機，從婚禮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在忙著拍照片，這會禮成，已經開席，顧玥要在孔瑞麟的陪同下去再換一件旗袍來，為的是方便一會陪同陸之初到各桌前去敬酒。
“等下等下。”楚懷仁攔住了正要走的顧玥同孔瑞麟，“我再給你們拍幾張照片，那兩個司紗的小孩子呢？也一塊叫來。”
拍完照片，顧玥回到二樓的房間後整個人就癱坐在沙發上，郭師傅的一位孫姓女徒弟手腳麻利地幫她把頭上的花冠給摘了下來，“陸太太，咱們先把衣裳換了吧？換完還要抓緊時間弄個頭發，胭脂也得補補了。”
顧玥打了個哈欠，掙扎著從沙發上站起來在孔瑞麟的幫助下將衣裳給換了，“文明結婚也不容易。”
孫師傅手裡一邊給顧玥梳著頭髮，一邊安撫她，“如今可比舊制好多了，去奢從儉不用合八字不需抬轎子，已經方便多了。若是還要在簡便大約要數集團結婚典禮了，不過這種在宜川可是沒有過得，我也是看的報紙才曉得上海已經流行集團結婚了。”
“集團結婚？”孔瑞麟坐在顧玥身後的一個小板凳上。
“對的，聽說上海頒佈了一個什麼新生活集團結婚辦法，隆重又簡單。”孫師傅指了一下桌上的卡子盒，“麻煩孔小姐遞給我一個卡子，我這裡實在撒不開手了。”
孔瑞麟俯身看了一眼盒子伸手拿出一隻來，“這個嗎？”
孫師傅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個小卡子。”
馮月珍今兒打扮的可謂是異常顯眼，她穿一件白底印紅色木槿花的長旗袍，自從禮成就一直穿梭在各桌之間同賓客們寒暄敬酒。反觀陸家的夫人就樸素多了，雖然因著喜慶也穿了一件暗紅色的旗袍，但全程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她又講過幾句囑咐的話語，後面就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偶有賓客前去問候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後面的話就被陸之初的父親，陸照嚴非常自然地接了過去。
顧玥換好了衣裳同孔瑞麟才下到二樓半，就聽到大舞廳內笑聲不斷，“你結婚的時候也不曉得會不會再文明點？”
孔瑞麟曉得顧玥的“文明”指的是簡單，“總不能簡化到飯也不吃吧？哦不對，我倒是聽說過一位這樣做過。我爹去參加那人的婚宴，到了之後才曉得並沒有什麼正餐，一堆點心酒水就將大家都打發了。”
才走到門口，也不曉得是誰喊了一句“新婦來了”，賓客的目光立即被匯聚到了門口，顧玥笑著環顧了一圈，一面走一面笑著對人家說謝謝，等到陸之初身邊的時候，真是臉都僵了。
原定的敬酒時要一對新人每桌都去的，可是陸之初瞧著顧玥疲憊的神色不由心疼起來，他同那位司儀先生商量了幾句，兩人臨時將敬酒的環節給改成了只是統一敬一次。
顧玥感激地看著陸之初，小聲同他抱怨著脖子疼，陸之初笑著攬過她的肩，“反正如今也敬完酒了，你待會趁著沒人注意就溜上樓去歇歇。”
“寶珠啊！”
聽到馮月珍的聲音顧玥趕忙回頭，果不其然見到她端著一杯葡萄酒眼圈泛紅地走過來，“姨娘。”
馮月珍走到顧玥面前，眼淚“啪嗒”就落下來一大顆，“我的兒啊，往後就是別人家的了。”
要說別人家的女兒嫁出去了不能經常回家也就算了，可是馮月珍同她是可以住在一處的，過陣子還要一道去綏遠，所以，顧玥覺得馮月珍哭的有些莫名其妙，“姨娘您別哭啊1咱們往後還要住在一處呢，往後都是一家人，哪裡有什麼別人家呢？”
顧玥這樣一說，馮月珍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的大約是不怎麼中聽，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對著陸之初歉然一笑，“阿元啊，我同親家母聊天的時候聽她叫你阿元，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也不好再陸先生陸先生的叫，你說是不是？”
陸之初將手中的酒杯同馮月珍輕輕地碰了一下，“但憑姨娘高興。”
宴席徹底散去的時候約是不到三點，按說後面的時間顧玥可以同陸之初回家去了，但因為陸家的親戚們都是從上海過來的，明兒一早就走，顧玥只能強打著精神又陪他們聊了好久，吃過晚飯才回了家。
顧玥在一樓就將紅色高跟皮鞋給脫了，然後她光著腳一溜煙的跑回自己房間去，撲到床上就再懶得動一下。
陸之初倒是看不出怎麼疲憊，他跟在顧玥身後將鞋子一一撿起，又吩咐著程媽準備幾樣吃食，這一大天裡都沒正經吃上幾口東西，想必夜裡是要加餐了。
陸之初提著鞋子先是去了自己房間，進去瞧了一圈都沒人，才想起顧玥估計是習慣性的回了她之前住的那間屋子。
“寶珠？”
“嗯。”顧玥趴在床上，聲音透過枕頭悶悶地傳出來。
陸之初就著顧玥留出來的一點空側身躺在了她的旁邊，“你怎麼躺在這裡？”
顧玥翻了個身，順便往床的裡側挪了挪，“太累了，你不曉得高更鞋又多累！”
陸之初起身坐到了床尾，他瞧著顧玥的腳確實有些紅，便放到自己腿上輕輕地幫她捏了幾下，“我瞧著都紅了，早知道應該訂平底的鞋子。”
顧玥怕癢，笑著將腳從陸之初懷裡抽出來，“那不好看。”
陸之初見她要跑抓著顧玥的小腳丫就將她拖了回來，順勢起身將顧玥壓在了身下，“我倒是覺得我們寶珠怎麼樣都好看。”
顧玥被他壓在身下動彈不得，覺得他太進太重，抗拒地推了他一下，“陸叔叔，你壓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