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懷仁歸來
馮月珍第二日一大早就讓人把行李給搬回了陸宅，顧玥聽到響動，一邊刷牙一邊站在二樓看熱鬧，她瞧著馮月珍一箱一箱的衣裳，估摸著那位廖老闆對她應該還是很好的。
顧玥也說不清楚自己親爹的姨太太如今另覓了他人,為什麼自己也不覺得生氣，大概是因為這世界上除了馮月珍之外再沒什麼別的親人，所以，對待起她來也就格外寬容罷。
馮月珍瞧見二樓的顧玥立刻咂嘴表示不滿，“小祖宗，你還有沒有點規矩了？潔齒還往出溜達？”
顧玥縮縮脖子，轉身小跑回了浴室，她總覺得跟馮月珍住在一起的生活才是生活，這大概跟自幼的習慣有關係。
這次回來馮月珍並沒有住在之前的一樓小房間，而是非常“自覺”地佔用了一間二樓的客房，她站在門口看了眼已經安頓好的臥室，心裡十分滿意，正好瞧見顧玥梳洗利落從房間裡出來，對著顧玥招了招手。
顧玥今兒穿了一件薄夾棉的短襖，下裙是剪裁十分洋派的燈芯絨長裙，顏色跟他頭頂的羊毛帽倒也十分相配，“娘，早。”
馮月珍看了眼手腕上鑲了碎鑽的石英錶，“你上學還不急，我這會有話同你說，你進來。”
顧玥跟在馮月珍身後進了房間，順手將門關好，“怎麼了？”
馮月珍拉著顧玥，神神秘秘地走到了房間最裡面，“我聽到了一點風聲，說是要有變動，怕是對陸先生十分不利。”
馮月珍講這話的時候聲音壓的很低，顧玥聽得十分費力，“這事是不是要同陸叔叔講？”
馮月珍拽了顧玥的胳膊一下，讓她小點聲，“無憑無據的要怎麼說？我也不過就是聽說。”
顧玥疑惑地蹙著眉，“那姨娘怎麼知道會影響到陸叔叔？”
馮月珍被顧玥問的沒了話接，不耐煩地揮揮手，“這種事情都是機密來著，人家也是曉得咱們同陸之初關係近些，好意提點罷了，我怎麼好去刨根問底？”她講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我同你講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告訴他，再說，咱們就算告訴他了他會信嗎？我是要你想清楚，你們下個月的婚到底要不要結，別回頭再把你給牽連了才好。”
顧玥不曉得馮月珍嘴裡的人家究竟是誰，但她眼下覺得這件事情頗有些空穴來風的意思，“既然無憑無據，我想未必就會牽連到陸叔叔。他這陣子在宜川我瞧著也沒什麼作為，應該不至於出什麼事情才對。”
馮月珍心裡面恨顧玥是個榆木疙瘩，“我是讓你多為自己想想，反正……反正你又不是非得同他結婚。”她差一點就要將沈付巖給交代出去了。
“咚咚咚”房門忽然被敲響，門外響起招娣的聲音，“早飯準備好了。”
馮月珍本來就心虛，這下被招娣嚇得不輕，語氣也就不大好，“知道了。”她轉過頭來又對著顧玥囑咐了幾句，“我到上海去見過他的家裡人嗎？那邊對你是個什麼態度你都清楚不清楚？”馮月珍搖搖頭，“我總覺得你們這個結婚的決定實在是太倉促了。”
顧玥看著馮月珍有點不明白她的心思了，當時陸之初提出從訂婚直接改成結婚的時候她並沒有反對，反而是一直幫著陸之初講話，要不然按照顧玥自己的心思，是肯定不會答應的，怎麼這才過了沒多久，她就改了立場？
顧玥揣著一肚子的疑惑吃完了早飯，等到了了學校的時候就將自己的困惑同孔瑞麟講了。
這種事情孔瑞麟也沒什麼經驗，她平日裡一貫是個性子直爽的，馮月珍那樣的彎彎心腸她也並不懂，“大概是後來想了想又捨不得你吧。我姑媽就在我表姐結婚之前瘋狂反對，怎麼都捨不得我表姐嫁人。”
“是這樣嗎？”顧玥聽了孔瑞麟段覺得也還算合理，畢竟馮月珍原來就講過，她這輩子也就指望顧玥了，如今自己要嫁人，大概會讓她十分焦慮吧。顧玥這樣想著，就打算著往後對馮月珍應該更好些。
楚懷仁一走好幾個月，輾轉接到了孔瑞麟發給他的電報，說是顧玥要結婚了，讓他速歸，於是楚懷仁當即跟同行的朋友們做了個告別，一連幾日從牛車轉到汽車，最後終於坐上了回宜川的火車。
他將行李放回了家中，算計著孔瑞麟和顧玥的課表，匆匆忙忙地在家洗了個澡，定著一頭已經長到肩頭的長髮，就去了朝仁大學的網球場。
顧玥同孔瑞麟一組，這會正是剛剛從場上下來休息，老遠就看到一個人跑向她們，開始愣是沒認出來。等到孔瑞麟反應過來的時候，“媽呀”一聲從地上跳起來，對著楚懷仁好一通亂摸，“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了！好好一個人出去了，怎麼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就回來了！”
顧玥也是十分震驚，楚懷仁這趟出門曬黑了不少，雖然看著更有男子氣了些，但這頭髮也是太不修邊幅了，“你的剪剪頭髮了。”
楚懷仁對著顧玥點點頭，“我接到了二寶的電報，一看日期都好多天之前了，好在還能趕得回來。”
楚懷仁暗暗地打量顧玥，瞧著她神情模樣都還不錯，也就放下心來。當初他就是看出了顧玥與陸之初的苗頭，很多話才都按下未說，如今看來自己當初的選擇也並沒有做錯。畢竟，很多話若是說出口去，彼此之間就算還能往來，卻也難保不會尷尬。如今顧玥什麼都不曉得，他們之間相處起來還是朋友的樣子，也算是楚懷仁所求得償所願了。
孔瑞麟拍了拍楚懷仁的肩膀，“來得及來得及，我要是月底再不回來，我就打算在各家報紙都印上你的尋人啟事。”
“你印了報紙也是沒用，我在隔壁裡頭，且不說遇不到什麼人，就算偶爾落腳到老鄉家裡，他們也是並不識字的，怎麼可能有報紙。”
孔瑞麟瞧著他的長頭髮就覺得十分礙眼，“你這頭髮倒是長得夠快，我瞧著都比我的長了。”她拉著寶珠的手，“咱們晚上一同去理髮好不好？”
顧玥本來並不想去，她欠下的幾篇論文還沒寫完，但楚懷仁才回來，三個人好久沒有一起玩了，她想著反正距離學期末還要些時日，也就愉快的同意了。
結果眼看著快要下課了，孔瑞麟和楚懷仁因為究竟是先去吃飯還是先去理髮爭執的不可開交。
顧玥幫著同學們收拾完上課用的球，就聽見孔瑞麟十分嚴肅地拒絕道：“我也餓，可是你看看你這個頭髮，我們還是先去理髮！”
楚懷仁幹了一天的路，早上就沒有正經吃過飯，雖然中午在火車餐車上倒是吃了一頓，但他獨自一個人搬了許多東西回家，體力也是消耗迅速，“我要餓死了，戈壁裡沒什麼好吃的，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你還不讓我吃飯！”
“我也覺得餓了，要不然咱麼還是先去吃飯吧？”顧玥雖然沒有去過隔壁，但是她在書上看到過，那種地方蒼涼又艱苦。
如今的局勢是二比一，孔瑞麟不滿地瞧著楚懷仁的頭髮，“行吧，好歹你是洗過澡的。”
何立國每次接顧玥下學都來得很早，他這會遠遠瞧見顧玥同孔瑞麟往大門這邊走，還以為同她們一起的是個高個子的女同學，走近了一瞧才曉得，原來是早些時候見過一兩面的楚少爺。
“七哥，懷仁回來了，我們今天約好在外面吃，然後同他一道去理個頭髮。興許要晚點回去了。”顧玥將書包放到車上，對著何立國交代。
“你們要怎麼去？我將你們送到吃飯的地方，然後在外頭等著你們，再送你們去理髮？”
“不用不用。”顧玥曉得何立國經常在車子裡等陸之初，有時候甚至一等就是大半天，但是她自己可是十分不習慣，總覺得外頭要是有個人等著，自己會十分不安心，“七哥將我們送到過雲樓就好了，你也回家去早些休息。等到我們理髮完，我叫輛黃包車就行了。”
何立國可不放心大晚上的讓顧玥去做黃包車，但他估摸著自己若是執意要等顧玥會不自在，“要不這樣，我將你們送去飯館我就走，等到你們理髮完給我打個電話，到時候我再來接你們。”
顧玥還想拒絕何立國，可是經過了許多事情孔瑞麟也不放心她天黑了自己回家，“就這麼定了罷，回頭理髮完給七哥打電話。”
既然孔瑞麟已經先將事情應了下來，顧玥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三個人紛紛上了車，何立國一邊開車一邊問楚懷仁，“聽說楚少爺專門出去拍照片了？”
楚懷仁點點頭，“去了西北。”
何立國側頭看了一眼副駕駛位置上的楚懷仁，又迅速的轉過頭去看前方的路，“那邊可不安穩，楚少爺吃了不少苦吧？”
楚懷仁想起自己此次西北之行的經歷，忍不住也有些後怕，“何止吃了些苦，差點就沒命回來了。”
“啊？”坐在後排的顧玥和孔瑞麟同時叫出聲來。
何立國穩穩當當地躲過一輛黃包車，“發生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