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喜歡他是什麼樣的心情
周天德對於不讓他再叫寶珠名字的事情十分不滿，“怎麼我就不能叫了？就算不能叫也不是現在，你們還沒結婚，又沒給我改口費，我憑什麼現在就白白得改了稱呼？”
陸之初給顧玥盛了一小碗湯，對著周天德說：“改口費沒有，我要不要給你滅口費？”
周天德從小跟陸之初玩到大，根本就不怕他，“你滅啊，滅了我的口你們自己操辦去，我也從此落得省心！”
顧玥喝了幾口湯就不喝了，她將湯碗一推，“我吃飽了，我得趕緊去寫作業。”
陸之初點點頭，周天德看著顧玥消失在餐廳門口的身影，端著飯碗從原本的座位上站起來，坐到了陸之初身邊，“表哥。”
周天德面色猶豫又為難，陸之初也明白，眼下忽然間要結婚，事情一定十分繁雜，“怎麼了？”
“下午我回了一趟辦公室，小苗神神秘秘地把我堵在了辦公室裡，說是姨夫來過電話，指明要找我，還不能讓你知道。當時我以為有什麼事情，急急忙忙就往家裡去電話，結果……我覺得這個事情還是得同你說一聲。”
“他說什麼了？”要跟顧玥結婚的訊息是陸之初自己打電話回去說的，當時在電話裡陸照嚴沉默了好一會，最後嘆了口氣，說是管不了，只要他覺得適合願意結婚就結婚。
“倒不是提了什麼要求，只是同我商量，說是想聽聽我的意見，畢竟我跟寶珠熟悉些。”
為人父母的哪有不操心兒女婚姻的呢？顧玥對他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如今找周天德側面的打聽一下也是十分合情合理的，“還說了別的對不對？”
“唔。”周天德想到姨母對他再三囑咐，猶豫著要不要說，“那些都是小事，我要同你說的並不是這個，我覺得也許那件事情眼下並不適合告訴你，但是……”
陸之初看不慣他磨磨唧唧的樣子，“放心說，你有什麼可怕的。我又不會因為這點事情就同他們鬧什麼矛盾。”
“並不是擔心這個。”周天德放下碗筷，嘆了口氣，“是妮妮姐，我聽姨母講她死了。”
陸之初聽到周天德的話也是一驚，“怎麼回事？”
“咱們走後，妮妮姐鬧過幾次自殺，後來鍾伯伯沒辦法，將她送到了郊區的一處別墅裡，專門安排幾個人，日夜輪換地看著她。前幾天也不知怎麼就著火了，當時宅子裡的人都忙著救火，等到想起她的時候人就不見了。一堆人找了兩三天也沒找到，最後有人想起那附近有個湖，過去一看她已經被衝到了岸邊。現在想來，那火大概也是她放的罷。”
陸之初閉著眼睛靠在餐椅的椅背上，聽完周天德的話，他腦海裡甚至能夠想象出鍾莉莉的屍體被衝到湖邊的樣子，雖然他並不喜歡鐘莉莉，但他們到底是自幼一同長大，要說聽到這樣的事情半點都不難過，那是不可能的。
“什麼時候的葬禮？”
周天德尷尬的撓了撓眉毛，“估計是覺得妮妮姐接二連三的給家裡丟人，也沒什麼正經的葬禮，據說是悄無聲息就給埋了，咱們家也是後來才聽說的。”
陸之初對鍾莉莉的情感若是一定要找一個詞去定義，那麼他一定會選同情。他同情她從未像一個獨立的人一樣生活過；同情她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家人給予的不是幫助；同情她愛上一個並不喜歡她的人。
人之一生，不過匆匆幾十年。這幾十年間如何生活，面對這個問題每個人都會做出不同的選擇，正是這些選擇，決定了千百種不同的人生。鍾莉莉身邊不乏追求者。若是她難過些時日後能夠放下陸之初，未必就不會有更適合她的歸宿。然而十分可惜，她做了另一種選擇。
顧玥剛剛洗完澡，因為覺得口渴也沒叫招娣，自己就跑下樓來拿水喝，經過餐廳的時候覺得氣氛異常凝重，“怎麼都這麼嚴肅？”
周天德看了陸之初一眼，那意思是要不要讓顧玥知道叫陸之初自己衡量。
顧玥對於結婚這件事情並沒有更多的覺悟，在她看來不過仍舊是大家一起住在這棟房子裡，所以她這幾天並沒有因為結婚而特別的高興或者是特別的焦慮，陸之初不想在她情緒如此放鬆的時候讓她知道這件事，只是嘆了口氣，“天德最近太累了，我就是有點心疼他。”
顧玥從木質外殼的矮冰箱裡拿出一瓶冰鎮的格瓦斯來，她最近簡直是太喜歡這個飲料，誰知蓋子還沒開啟，就被陸之初制止了。
“這都什麼月份了，你還喝涼的？”
顧玥笑嘻嘻地，“家裡這不是燒了壁爐嗎？我就在家裡喝一點點，出去外面冷，我肯定就不喝了。”
陸之初站起身拿過顧玥手裡的小玻璃瓶，“那也不行，前陣子難道是我肚子疼？”
顧玥被陸之初問的講不出話來，抿著嘴巴瞪著眼看他，兩個人對視了好一會，最後還是顧玥先敗下陣來，丟下一句“你亂說”轉身就跑走了。
陸之初見顧玥走了，將玻璃瓶的蓋子起開來，自己慢悠悠的喝了兩口，冰涼的液體帶著氣泡，讓他的思緒清醒了許多，“來賓的名單擬好了嗎？”
周天德從懷裡掏出幾張紙，要不是陸之初提醒他，他還真把這件事給忘記了，“擬了一份，你看看。”
陸之初快速將三頁紙看了一遍，然後唸了十幾個人名，“這些不用請，寶珠不希望人太多。”
周天德拿回陸之初手裡的名單，掏出鋼筆將剛剛說到的名字從名單上劃了下去，“我今日同姨夫說起婚禮的事情，姨夫覺得你們如今住的房子是顧家的，就在這裡舉行婚禮是不是不大好，他想著要不要回上海去。”
這話周天德看似說的隨意，但卻是今天陸照嚴與他通話的核心問題。陸家是有著百十年曆史的世家大族，雖然說如今社會開放了，各項禮節也洋派起來，但婚禮終究是個大事情，若是陸家做的不好，難保不會被說什麼閒話。
這件事陸之初並不是沒有考慮過，本來他最初也是想把婚禮宴客辦回上海去，可思來想去又覺得顧玥如今一個人，親友本就沒有幾個人，若是在換到上海去難保她不會因為環境陌生而不自在。加之陸之初留英多年，對國內的某些習俗不懂也不是十分看重，自然事事處處優先考慮的都是顧玥。
“不必了罷，回頭找人安排一個專列，那邊要來的親友我們負責接過來再送回去也就算了。若是覺得太遠不願意來，就隨他們去，過陣子等寶珠寒假到了，我們就住回上海去一陣子，到時候家裡的親戚也就都能見到了。”
周天德點點頭，“我也同姨夫說了，如今寶珠在上學，這個學期中因為妮妮姐的事情已經請過很多假，課程落了一大截。如今若是因為結婚的事情再請假，怕是要重修了。”
陸之初對於周天德的答覆不大滿意，“往後有什麼事情你都往我身上推說就好。”
周天德聽他這樣一將也明白過來，“嗯，我記住了。往後壞事都是你的。”說完這話周天德自己先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太好了，小時候就你裝的最乖巧，其實那件壞事不是你在背後攛掇著我們做的，如今你也有今天！”
陸之初嫌棄周天德這幅傻樣子，一瓶汽水喝了不過大半，往桌上一放，一句話也沒有就走出了餐廳。
周天德因著跟陸之初說話，飯還沒有吃完，這會見他走了也就隨他去，自己又端起飯碗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顧玥同陸之初的婚準備時間太短，按照他們定好的日子不過還剩小半個月，周天德作為準備工作中的主力軍，每日真是忙著跑各種事情。
根據陸之初的意思婚禮必須有報紙大篇幅報道，所以他今天下午還同宜川的幾家主要報社的主編約著聊了一下，再過兩天上海那邊的主流報社也會安排記者過來，到時候少不了又是他去招待。
顧玥這會正在房間裡打電話，陸之初前幾天見他總要跑到客廳去同孔瑞麟打電話不大方便，就乾脆叫人扯了一條線，新接了一個電話給她，如今這個新線路儼然成了孔二小姐的專線，兩個人甚至經常通著電話做作業，聊起來也是沒完沒了。
“今天體操課的動作你記住了嗎？”
顧玥這頭正在做代數學的作業，孔瑞麟這麼一問把她的思路完全給打斷了，“記住了，你等我先把這道題算完啊！”
孔瑞麟那邊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她吃飽了晚飯實在是什麼都不想做，“我問你個問題啊？”孔瑞麟就跟沒聽到顧玥說啥似得。
顧玥講筆往桌上一丟，這道題是做不下去了，“你說。”
“你跟我講講你和你陸叔叔的事情好不好？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歡他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的心情。”
顧玥“啊”了一聲，不知道她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你怎麼想起問這些？”
孔瑞麟在電話裡那頭吭嘰了半天，“你不知道……你去上海那陣子我跟伍學仁說話來著……他，他說他覺得我太過激了。”
孔瑞麟也不跟顧玥說自己究竟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但是顧玥猜都猜得到，她絕對幹了什麼讓伍先生覺得接受不了的事情。但話雖然這樣說，顧玥還是覺得伍先生說孔瑞麟這種說的太重了，“我跟陸叔叔……”
孔瑞麟忽然打斷她，“你怎麼還叫他陸叔叔？”
顧玥“哎呀”了一聲，“你聽不聽啊？你不聽我不跟你說了，你也知道我代數學的多差，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解題思路都被你個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