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上海行
顧玥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陸之初包下了兩節頭等車廂，她一路都沒有見到鍾莉莉，也沒有聽陸之初提起過，就好像這一行人裡壓根沒有那樣一個人存在一般。
剛開車的時候顧玥因為這場久違的遠行顯得很興奮，她在包廂裡東看看西看看，最後坐在車窗邊的沙發上，長久地注視著窗外的景色。
車子從城裡開出去，漸漸地人氣越來越少，顧玥眼中映入的都是莊稼田地，田間地頭偶爾還有幾頭黑白相間的奶牛或是看起來就憨厚勤懇的大黃牛。
陸之初從包廂外面回來，甫一開門就看到車窗邊上的顧玥坐在沙發上對著窗外的景色笑眯眯的看的津津有味，“看到什麼了？”
顧玥心情大好，對著陸之初招手，“你快來，我看見奶牛了！”
陸之初走到車窗旁的時候，看到的只是已經遠去的一個黑白點，雖然他知道，黑白相間的牛不一定就是奶牛，但他並沒有想要在這樣一個好時候裡，去跟顧玥說教科普，“你喜歡？”陸之初一邊說話一邊在顧玥身旁坐了下來。
“看看還行。”顧玥這話倒是講的實在，她小時跟著老顧去鄉下是見過牛的，那個味道……實在是讓她記憶猶新的臭。
顧玥盯著車窗外看了好一會，直到窗外的景色漸漸單調的讓她沒了繼續看下去的興致，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今天因為要趕火車，實在是起得有點早。
“困了？”陸之初看著顧玥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她這會半眯著眼睛，下巴墊在小臂上，讓他想起自己在英國時養過的一隻小貓。
顧玥點點頭，隨後又搖了搖，她雖然困但是不能睡，她昨晚就想好的事情，今天是一定要辦完的。顧玥強迫自己坐直了身子，表情嚴肅又認真地看著陸之初，“陸叔叔，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陸之初瞧見她這樣子，雖然心裡並不能嚴肅起來，但面上倒也做了一副認認真真的樣子，“知無不言。”
得到了陸之初的保證顧玥也就打算按照昨晚想好的順序將問題一個一個的問了一遍，“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陸之初不大確定顧玥對汪博睿如今是個什麼心態，雖然汪博睿確實做過些混蛋事情，但找到顧玥他功不可沒，所以，陸之初也就將如何發現她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顧玥也是沒有想到，自己險些蒙難，將自己解救出來的關鍵人物居然會是汪博睿。
她原本因著先前的事情，對汪博睿是極其反感，雖然偶爾見到他時面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但她在心裡到底還是十分不愉快。她也說不好自己究竟是討厭那個人還是害怕那個人。
但如今汪博睿也算是救了她一命，顧玥打算往後就將那些個前塵舊事一筆勾銷罷。
“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他？”
陸之初對於顧玥的大度很是讚許，“倒也不必單請他一個人，為了尋你出過力氣的人可是不少，孔二小姐那邊可是鬧的很大，城裡的警察都給她派出去找你了。”
顧玥當然曉得孔瑞麟的好，自己當時簡直可以算是在孔二眼皮子底下被人綁走的，這和直接打了這位大小姐的臉面有什麼區別，“二寶自然是要謝的，可是總不好將她同汪博睿湊到一個局子裡面去。二寶……不是還打過汪先生？”
陸之初笑她不懂，“那件事情我也聽說過，確實是汪博睿有錯在先，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惹了一個狠角色，大概也是他人生裡第一次因為這等事情受挫。但是寶珠，按照孔二小姐的脾氣倒也斷不至於真的為了這麼件事情就同王博睿水火不容，之前你運動會的時候他們不是也見過？”
顧玥仔細地回憶了一下那天的情景，確實並沒有感覺到孔瑞麟對汪博睿有什麼過多的在意，反倒是汪博睿，大概是因為捱過那位女魔頭的好一頓臭揍，見到孔瑞麟時講起話來反而是異常地謹慎。
“那好，我問你下一個問題。”
顧玥嚴肅的樣子實在是太過可愛，陸之初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頭，這個舉動馬上就引來顧玥的不滿，“你嚴肅點好不好！我是真的要跟你說很重要的事情！”
“好好好，嚴肅點。”陸之初清了清嗓子，然後坐了個正正經經。
“你要同她退婚……你家裡會同意嗎？”顧玥蹙著小眉頭，她感覺陸之初同鍾莉莉退婚並不會是一件容易事，早前她也不是沒聽他提起過鍾莉莉，那個言語之間明顯就是對鍾莉莉沒有過多的感情。
可是，為什麼沒有感情還不退婚呢？顧玥想來想去，大概也就是因為家裡的緣故罷。父母之命，那裡是那樣好違背的呢？
顧玥覺得如果老顧和她的親孃都還在世，那麼，將她許配給什麼樣的人，大概她也會無力反對吧……。
關於退婚這件事，陸之初多少還是有數的，兩家雖是世交，自幼定了這樣一門娃娃親，但自家的父母是絕不會讓做出如此惡毒事情的鐘莉莉進門，只要他那個常年修佛誦經看中因果的母親曉得鍾莉莉究竟做了什麼樣的下作事情，想要退婚就並不困難了。
陸之初拉過顧玥的手，他這會心裡有點歡喜，他覺得顧玥既然關心著他退婚的事情，自然對他是有些意思的，“寶珠，關於這件事情你是大可以安心的。我大概不曾同你講過家裡的情況，但是，就我父母而言，莉莉他做了這樣的事情，只要我說給他們聽，退婚是輕而易舉的。”
顧玥這會心思有點活絡，她聽了陸之初的話後，在自己的腦海裡自行描繪了一個深宅大院，院子裡的人們小心翼翼地活在各種規矩之下，一言一行都備受限制。
陸之初瞧著她的神情就曉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寶珠，你沒見過我的母親，她雖然話不多人看起來有點嚴肅，但是其實她是家裡心地最善良的人。一心向佛，每日裡都要誦上許久的經，是早就看淡了許多事情的。”
顧玥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雖然心裡有點害怕自己會見到陸之初的家人，但是嘴上還是很硬氣的，“我又不怕。”
陸之初被她的樣子逗笑，伸過手去摟她，“好好好，你都不怕。”
顧玥本就是強撐著精力同他說這些事情，眼下覺得自己擔心的問題看起來似乎都是多餘的，也就又犯起困來，現在被陸之初這樣一摟，正是舒舒服服地依靠著他，曬著暖烘烘的陽光，“你給我講故事吧。”
陸之初光潔的下巴抵在顧玥的頭頂上，透過她的髮絲感受著她的溫度，“你要聽什麼？”
顧玥抬了一下眼皮，又被耀眼的陽光晃地閉上眼睛，“就講講我沒見過的世界。”
陸之初挑了一兩件在回國之後讀軍校時的趣事，把顧玥逗得笑出眼淚來，連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顧玥漸漸也就沒了睏意，“我覺得男孩子們在一起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比女孩子在一塊有趣多了。”
“聽你這話，是不是你小時候也總同男孩子一處玩？”陸之初故意問的酸溜溜。
顧玥有點可惜的搖了搖頭，“小時候倒是有一個天天一處玩的小哥哥，可是我七八歲的時候他們家條件好了，一家子都搬走了。”
陸之初拿起顧玥的手，放在最邊上輕輕地咬了一口，“聽你這語氣倒是還挺遺憾的？”
“是挺遺憾的，畢竟那個時候我只有一位朋友。”
陸之初還是第一次聽顧玥說起她小時候的事情，“給我講講你小時候，嗯？”
顧玥覺得自己的童年並不算愉快，於是她輕描淡寫地說：“那時候老顧還沒什麼錢，可沒什麼人會來主動結交我，我們住在爺爺的老房子裡，整個里弄的小孩子都不跟我玩。”
“我們寶珠長得這樣漂亮，為什麼不跟你玩呢？”陸之初在腦海裡幻想著顧玥小時候的樣子，他覺得一定也是像現在一般的漂亮可人。
“且不說我小時候長得又黑又瘦，就說我媽是因為生我難產死的，就足夠里弄的父母們禁止自家小孩跟我玩了。付哥哥那時候家裡還沒發達，也同我們住在一個弄堂裡，我也不記得他究竟比我大幾歲，反正，那時候就他一個人肯跟我說話做遊戲。”
顧玥從陸之初懷裡坐起來，又去看著車窗外的景象，“他們家後來環境好些就搬去了廣州，等到我們都認字的時候倒是透過些信件，再後來老顧升官，我們家的日子好上許多，但聽聽老顧說，他們家已經搬去南洋，從那以後就再沒聯絡過。”
陸之初看著顧玥，想象著一個小姑娘如何自己度過孤獨的童年時光，忍不住就要心疼她，“現在你有孔二小姐這位朋友，大概是沒人敢去欺負你的。”
顧玥聽完也笑了起來，“二寶不去欺負別人我就謝天謝地了。”
陸之初慢慢地湊近顧玥，最後只是在她的頭上輕輕地親了一下，“沒有了老顧，往後你有我，我是無論如何也捨不得讓你吃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