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蟬、螳螂與黃雀
“以那條路為中心點，兄弟們正在仔細向外擴散搜查。但是……但是今天大部分地區都在停電，就算咱們挨家挨戶的搜，也未必能有什麼成效。”
“剛才孔二小姐來了電話，說是她聯絡了公安局，天一亮會有警察配合咱們，到時候把範圍再擴大點。”周天德本來說完就打算進屋，身子轉了一半，又回來了。“這事馬虎不得，你也交代一下，同公安局的那幫子警察別起什麼衝突。”
“好。”
鍾莉莉一聽樓上的對話貌似是已經結束，她趕忙快步往廚房走去。沒想到一進廚房，確實跟陸之初裝了個正著，把她嚇了一跳。
“阿元？”
陸之初晚上吃的少，又是被突然叫回來的，這會有點餓，正自己躲在廚房裡喝粥，見到鍾莉莉來了，只“嗯”了一聲。
“你不能喝涼粥！”鍾莉莉看到灶火沒燒，就曉得他在喝涼粥。“要胃疼的。”
陸之初聽話的把碗給了鍾莉莉，任由她去點火熱粥。
“阿元。”
“嗯。”
“寶珠，為什麼會被……”鍾莉莉不大想說綁啊抓啊之類的詞，索性這種話題此刻大家都是一點就明，也沒有說的清清楚楚的必要。
“可能……是我牽連的。”陸之初也挺無奈的，他當初崩了劉大年的時候其實沒什麼顧忌，他在宜川雖然人少，但是並不怕事。
當時劉大年死了，原本他們還以為劉的一些老部下會有什麼異動，結果並沒有人跳出來說什麼。
現在這麼久過去，顧玥莫名其妙的的被綁了，陸之初覺得都怪他自己太大意。這麼些年他都是一個人在部隊裡面，不拖家不帶口也就沒長要顧及家眷的那根神經。所以他做的防範裡，並不曾包括過顧寶珠的安慰。
“這是……什麼意思？”鍾莉莉當然聽得出來，此刻的陸之初根本沒有懷疑到她身上。她就是好奇，好奇她來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好奇陸之初究竟把顧玥這檔子事歸罪在誰的頭上。
但是陸之初這麼多年都沒有同鍾莉莉交心的習慣，自然也就不可能忽然之間願意同她聊起天來。“不說了，你知道這些也沒什麼用處。”
鍾莉莉熱好了粥盛在碗裡端給陸之初，又從她帶來的陸之初他媽親手做的醃菜小壇裡夾了一點小菜給他。
“你不要有什麼事情都自己藏在心裡面。”鍾莉莉站在陸之初身邊，看著他慢慢的吃著粥。“寶珠這個事情也不全怪你，我聽說，是孔二小姐非要黑燈瞎火的去拿點心吃，才叫歹人有了機會。”
陸之初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過頭去看了鍾莉莉一眼。“這話往後都不能說。”
“可這不是事實嗎？”鍾莉莉本來就是故意提的，自然不打算配合他。
“非要這麼說，源頭還是司令呢，要不是他讓我出掉劉大年，會有今天的事情？”
鍾莉莉被陸之初反駁的說不出話來，只得悻悻的閉了嘴，自己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莉莉，出了事情，不能只怪別人。”
在陸之初的記憶裡，鍾莉莉從小就是個挺嬌氣的女孩子。因著兩家人早早就訂了娃娃親，走動的也就異常頻繁，對於年幼的鐘莉莉來說，等於是兩對父母同時寵著她。如果陸之初沒有記錯，兩邊的家裡面全部人加起來，可能也就陸之初敢不給她好臉色。
說是不給好臉色，其實也並不怎麼過分。那個時候比鍾莉莉大上幾歲的陸之初，最先學會的就是無視。
只要他不想搭理她，那他可以當她根本不存在。
陸之初是個無神論，用現在的話說是個唯物主義。但他覺得自己對鍾莉莉的感情，大概是這輩子生下來就註定好的。
他就是對她愛不起來。不但愛不起來，還……很反感。
這一晚，陸家上下睡得都不好，雖然大家都是因為顧玥被綁而提心吊膽，但那個出發點可是天差地別。
第二日天一亮，陸之初先是命人給馮月珍的住處打了個電話，然後又同周天德往宜川公安局去了。
他一直都知道馮月珍住在哪裡，也知道她的聯絡方式，但他不樂意顧玥同馮月珍往來，所以顧玥不問，他也就不說。
孔瑞麟比陸之初到的還要早些，她今兒穿了一身利利索索的男裝，西裝外套被脫下來丟在一旁，腰間槍套和手槍就顯得異常顯眼。
公安局也曉得這是位惹不起的主，所以安排了一位副局長小心翼翼的在孔瑞麟這邊伺候著。
“崔副局長，你們就派這麼點人？”孔瑞麟顯然對公安局派出的一百多人人不大滿意。
姓崔的副局長聽她語氣不好，趕忙賠笑著解釋，“咱們宜川是個小地方，這點人數，已經是全部可以呼叫的警力了。”
陸之初和周天德一進會議室的門，看到的就是孔瑞麟拿槍指著這位胖乎乎的副局長的腦袋。“你最好是不要耍我，你們那點子齷齪事我還是曉得的，嘴巴上說得好聽，真去做事兒的能有幾個？嗯？”
崔副局長混到如今這個地步，早就沒人敢這樣同他說話了，要是按照他現在脾氣，只怕他也是要拍桌子拔槍的人。但是現在他並不能夠發洩自己的情緒，反而是雙手合十，對著這位惹不起的孔二小姐一再的求饒解釋。
“孔小姐孔小姐哎！這麼重要的事情哪裡就敢敷衍您呢？”他說到這裡餘光瞄見了門口的陸之初，頓時找到了救星一般，“陸軍長陸軍長，您快幫我跟孔小姐說說，咱們宜川的公安局真是人手不多啊！。”
陸之初咳嗽了一聲，緩步的走到孔瑞麟身邊，抬手握住她手裡的槍，慢慢地將槍口下移，一直到最後對著地面。“孔二小姐，宜川是個小地方，比不了北平上海之流，一百來人估計也是極限了。”
孔瑞麟聽他這樣說“哼”了一聲，將手裡的槍收進槍套裡。
“你們家裡安排人了嗎？”孔瑞麟坐在沙發上，兩隻往茶几桌上一放，看起來真是要多流氓氣有多流氓氣。
周天德看不上她這個樣子，也不愛聽她講話的那個語氣，於是硬邦邦的回道：“表哥自然都安排了。”
孔瑞麟忽然間“唉？”了一聲，“要不要再安排幾個人在暗處盯著點你們家的人？”
陸之初看了眼一旁陪坐的崔副局長，副局長這種有眼力見的人，自然立刻就懂得迴避。等到那副局長除了會議室，陸之初問：“你覺得有問題？”
孔瑞麟搖了搖頭，“不好說，你又不是坐地戶，家裡這些個都是後來僱的，誰知道有沒有問題。”
孔瑞麟說的其實沒有錯，陸之初也有過這方面的擔心。“我倒是安排人盯著了，尤其是這個時候有誰要出門的，我安排了人悄悄的跟著。”
孔瑞麟點點頭，“我總覺得這個事情怪怪的。”
“什麼地方？”
“哎呀，不好說，就是……你們懂的……就是我自己的感覺。”她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什麼，“哦對，老楚啊早上拍過照了，這會應該是正在暗房裡洗照片，我讓他沖洗好了，送到這邊來。”
“送家裡去罷，咱們也別在這帶著，一會你也同我們走，若是求財的綁架，今天晌午之前應該會有電話。”
“那就走吧，我跟你們一起。”孔瑞麟自嘲的笑了一下，“好歹我也是被綁過的人，也算是有個經驗罷。”
其實說起被綁這個事情，孔瑞麟還算是個有經驗的。她大概七八歲的時候，被綁過一回，對方是個傻了吧唧的佔山土匪，她和朋友們出去野遊，路過那人的山頭地界，那群傻子也是沒長眼睛，並不知道她是誰，就是瞧著是個有車的，所以覺得得一定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一順手……就給綁了。
後來的事，不用說也想的到，那群小土匪被孔瑞麟她爹打了個稀巴爛。孔瑞麟雖然有點捆綁的擦傷，但也算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只是自那以後，她就越來越像個男孩子，喜歡玩的東西也從娃娃變成了槍械。
鍾莉莉這頭見著陸之初和周天德都不在家，覺得正是個溜出去的好時候，她讓小春把那五根金條用帕子包好，換了一個硬挺的小皮包，帶著小春就出門了。
她哪裡知道，她這邊前腳才走，那邊就有陸之初之前安排的人悄悄的跟了上去。
說句良心話，陸之初安排人跟著家裡的人倒也不是他懷疑誰，他只是怕這個節骨眼上再出什麼事情，所以，才安排兩個暗中保護的人。
所以，這些人也並不是只跟著鍾莉莉，早上出門買菜的程媽，他們也一樣悄悄的跟了個來回。
鍾莉莉和小春叫的是黃包車，跟著她們的兩個人騎得是腳踏車，所以更加輕便靈活些。
那兩個人時遠時近的跟在鍾莉莉和小春後面，大概過了四五條街，見鍾莉莉和小春的黃包車停在了一間咖啡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