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現實
從顧玥的房間裡出來，鍾莉莉覺著自己下樓的時候腿都是抖的，她現在才明白自己確實問題想的太簡單了。
她原以為顧玥就算是進了陸家的門也不過是個妾，並不值得她在意和費心，可是小春那日說的沒錯，她跟陸之初眼下沒有完婚，且不說沒有完婚，就算是已經完婚了，看到陸之初今兒這般上心的對待顧玥，她覺得就算顧玥只是個妾，也依舊還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讓她無法淡然面對。
就憑陸之初對顧玥的愛，就憑她對陸之初的愛，這一環又一環的關係，也足夠讓她心酸心煩，由嫉妒到憤恨了。
她眼下並不在意顧玥對陸之初是個什麼態度，顧玥一個小姑娘無依無靠的，她是個什麼態度並不要緊，要緊的是眼下陸之初對她太過於上心。
“妮妮姐，早啊！”
鍾莉莉因覺得自己腿抖，下樓下到一半就撫著樓梯把手站在那裡出神，忽然被路過的周天德一叫，很是心驚。周天德瞧著她臉色不對，以為她也不舒服。
“妮妮姐，我看你臉色不好啊，要不要我再把醫生叫回來也給你看看？”
鍾莉莉心想著你才有病，但是面子上還是做得過去，她微微一笑擺擺手，慢慢地走下樓梯。“可能是昨夜睡得不好，I'mfine。”
“妮妮姐去用個早飯吧。”
鍾莉莉同周天德擦肩而過，往餐廳走的時候心思慢慢活絡起來，她得想想什麼辦法改變下如今的局面，總不能坐以待斃，如今時代不同了，大把的人家都是一夫一妻，憑什麼她跟陸之初就不可以呢？
顧玥就這陸之初的手吃了一碗白粥和幾塊醬瓜，又捏著鼻子喝了藥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我剛睡醒，怎麼可能還睡得著呢？”
陸之初喚來招娣取走碗筷，又囑咐她記得拿點蜜餞上來，“睡不著也躺著。”他又走回床邊伸手摸了摸顧玥的額頭——還是有點燒。
招娣取了一直小碟子在果子匣裡揀了三五樣，還沒出了廚房就見小春端著盆子來了。小春對著家裡不是很熟，招娣習慣性的問了一句。“你要什麼？”
小春慫了一下手裡的空盆子，“少爺讓我取些冰，說是寶珠小姐要冷敷。”
招娣想著自己的蜜餞左右已經裝好了，就將蜜餞盤子遞給了小春，“你把這個拿上去吧，冰我去取。”
小春樂得清閒，把空盆子往地上一方，接了蜜餞碟子轉身出了廚房。她聞著蜜餞撒發出甜兮兮的味道，看著周圍無人，拿了一塊桃幹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往樓上走，快到顧玥門口的時候才匆匆忙忙的吞了下去。
門是虛掩的，但小春還是循例敲兩下，然後也不等屋裡人叫進，推門就走了進去。“少爺，蜜餞拿來了。”
小春的目光從手裡的蜜餞碟子上移，看到並排躺在同一張床上的顧玥和陸之初時，險些手抖的把盤子跌到地上去。
“放著罷。”
陸之初躺在床的外側，他這一早上緊著忙乎顧玥，不是扭著身子坐就是貓著腰餵飯，腰上的舊傷有點隱隱要疼的架勢，但顧玥這會吃過藥死活不肯睡覺，他想去躺一會也不能放心，最後索性讓顧玥睡得裡面點，他自己也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床上。
小春應了聲“是”，講碟子放到了床頭的矮几上，趕忙退了出去。
她從顧玥這裡出來，就快步地奔著鍾莉莉的房間去——可這會鍾莉莉並不在房間，她在花園的白亭子裡吹冷風。
小春在房間裡撲個空，但她曉得鍾莉莉必然還在家裡，若是出去肯定會同她有個交代吩咐。小春在屋子裡轉了一大圈，最後終於在花園裡尋著鍾莉莉，但她看見鍾莉莉之後，又不知道那話要怎麼說出口才好。
鍾莉莉本來心氣就不順，這會看見小春也是沒什麼好臉色，“怎麼了？”
小春低著頭也不敢去看鐘莉莉，腦海裡在拼湊著言語，“我剛……阿元少爺剛……”
“剛什麼？”鍾莉莉不耐煩的踢了小春小腿一腳，“你能不能說話利索點？”
小春被踢疼了往後一躲，“我剛去送蜜餞，看到阿元少爺跟寶珠小姐躺在一處。”
鍾莉莉有點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小春將剛剛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鍾莉莉這會才算是聽個清明，她覺得自己的胸腔裡憋著一股子氣，咽不下去，卻又沒有辦法發洩出來。
小春其實私下裡挺害怕鍾莉莉，這兩年還好些，不怎麼打她，早些年她剛到鍾家跟著鍾莉莉的時候懂得少，人也不夠機靈，那個時候每天裡就算沒有被鍾莉莉掐打幾下，也是少不得要捱罵的。
她也曾想過，為什麼鍾莉莉跟著趙秀茹唸了那麼多年的經脾氣還是不好，可以就只能想想罷了，她是不敢問出來的。
“小姐別生氣……”
鍾莉莉閉著眼睛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說的倒是容易。”鍾莉莉語氣不好，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這裡不是上海，跟在她身邊能幫她的只有一個小春，所以語氣也就緩和下來。“就躺著？”
小春點點頭，“就躺著，好像是在說故事。”
鍾莉莉這會可謂是難過至極，她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小姐……不是小春多管閒事，只是，小春覺得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
鍾莉莉氣的直跺腳，因為太用力，震得自己腳板生疼。“不是辦法不是辦法，可是又有什麼辦法？”
小春忍不住嘆了口氣，“要是顧小姐不在就好了……”
“總說些沒有用的。”
鍾莉莉覺得自己太過煩躁，這種情緒之下見到顧玥怕是不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所以她覺得自己不能在家裡待著，為求眼不見心不煩，她決定出去逛逛。
顧玥臥室裡陸之初躺在床上眯著眼睛，有一句沒一句的給顧玥講自己在英國的事情。他說那裡的天氣不好，總是陰天下雨；他說，那邊的食物千篇一律的難吃；他說……顧寶珠我都困了，為什麼你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顧玥腦門兒上敷著沁過冰塊水的毛巾，那東西原本冰涼冰涼的，但因為顧玥高燒，放上去沒多久就變得溫吞吞。“就快有了。”其實顧玥也不是不困，只是她不大想睡，她覺得就這麼躺著聽陸之初講講故事說說話挺好的。“我早上吃多了。”
陸之初剛要伸手去摸她的肚子，那手停在半空裡，最後還是覺得這行為有點不妥，改成了給顧玥扯扯被子。“渾身都沒幾兩肉，多吃點有什麼要緊的。”
“陸叔叔，以後你也教我打槍吧？”
陸之初“嗯？”了一聲，不知道顧玥怎麼想起這茬了。
“二寶說，開槍可有意思了。”
“她平時都跟你說些什麼？”
“什麼都說，她爹的姨娘們，她姑媽捧的小戲子，想起什麼說什麼。”
“你上學還開心嗎？”
顧玥側過頭去看著陸之初，“你上學的時候開心嗎？”
陸之初對於顧玥的問題做不到脫口而出，於他來說遠渡重洋不能用開心或者不開心來輕易概括。他當初去留學是為了拖延跟鍾莉莉的婚期，所以其實在英國究竟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很難總結，但他覺得沒必要同顧玥講太多，所以籠統的回了一句“開心。”
顧玥傻乎乎的點點頭，腦袋就在枕頭上一蹭一蹭的。“我也開心。”
陸之初伸手摸了摸她額頭上的毛巾，拿下毛巾有對比了一下顧玥和自己的溫度，“你還很難受嗎？”
顧玥在被窩裡抬了抬手腳，“疼。”
“薛醫生說你身上的疼得五七天才能好。”他起身去重新擰了涼毛巾又擱到了顧玥的額頭上，自己再重新躺下。
小春站在顧玥臥房外頭，按照鍾莉莉的吩咐多“打掃打掃”二樓，她站在走廊裡團團轉了一陣，可惜顧玥房間裡的聲音她一點也聽不見，所以她就算計著時間，感覺盆子裡的冰快要化沒了趕緊去敲門。“少爺，冰塊水要不要換換？”
陸之初剛自己試探對比過溫度，覺得已經顧玥已經沒有那麼燒了。“不用。”
小春“哦”了一聲，正準備轉身走，就見到程媽來了。“程媽。”
程媽對著顧玥的房門努了努嘴，“寶珠小姐好點了？”
小春其實也不知道顧玥好沒好，“好些了。”
程媽聽她這麼說放下心來，覺得顧玥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跟自己家的幾個崽不一樣。“問問先生在哪裡早用飯。”
小春又敲敲門，她這次擰了一下門把發現還開著沒鎖，大著膽子就直接進去了。“少爺，程媽問你在哪裡用早飯。”
陸之初本意是想要下樓去用個早飯，然而他這會兒子再往起坐卻發現自己寬大的短褂被剛睡著的顧玥壓住了好大一塊。
他嘗試著往外扯，可他才一動顧玥就在睡夢裡皺眉頭，弄得他一下也不敢在動，生怕把剛睡著的顧玥給吵醒咯。
“讓程媽撿兩三樣簡單的，拿上來罷。”
小春得令退出了房間，跟程媽轉述完也跟在身後下了樓去。她心裡面其實很替鍾莉莉不值。自家小姐按說也比陸少爺小了幾歲，但是往來這麼多年，從來也不見被他照顧過，反倒是小姐，從小就知道關心陸少爺。
小春不懂，一個人的付出難道不要求回報嗎？
她這樣想著就聯想起了自己，如果……如果讓她也這樣對何立國呢？小春忍不住搖了搖頭，如果何立國對自己的態度同陸少爺對自家小姐一樣的話，小春覺得自己是萬萬不能堅持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