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春心
小春今年也有二十了，按說到她這個年紀，好些丫頭都找好了婆家，可是小春大抵是因為總跟著鍾莉莉長了些許的見識，並不能看上週圍那些爺們漢子。
她對著旅館房間裡的鏡子仔仔細細的編著自己的長辮子，那辮子又粗又黑，看得出來，平日裡是有仔細養護的。忽然地，就見鍾莉莉領這個軍官回來了，她手一抖，鋼編了一半的辮子就這麼散了。
“小姐。”
鍾莉莉瞧了她一眼，曉得她剛剛一定是在臭美，“頭髮快去梳好，成個什麼樣子。”
小春點著頭，慌慌忙忙的走進了浴室，她一邊對著鏡子重新仔仔細細的編著鞭子，一邊想著鍾莉莉身後那個整潔利落的小軍官。
小春終於動春心了。
梳好頭，小春出來收拾行李，原本鍾莉莉本也並沒有打算在旅館常住，行李等物都大部分都還是規規整整地，所以不過片刻，她們就坐上了車走在回陸府的路上。
鍾莉莉一路都是沉默不語，她在心裡暗暗的盤算著此行一定要讓陸之初給一個明確的婚期——她已經二十五歲，沒有多少好時候可以耽誤了。
鍾莉莉到陸家的時候，程媽已經接過陸之初的電話，正按照吩咐幫鍾莉莉準備房間。
引領著鍾莉莉和小春進屋的招娣，是一個比小春還要小上三五歲的丫頭，是不久之前程媽請示了陸之初後，才買回來的可憐姑娘。
“鍾小姐，程媽剛接到先生的電話，還在收拾房間，還請鍾小姐略等一等。”
鍾莉莉並不真的把自己當做一位客人，她私心裡總覺得，只要是陸之初的那便也是她的。所以她面對這樣一座陌生的大房子，倒是很不見外的。“不如你帶我轉轉。”
招娣得了吩咐自然盡職盡責，她帶著鍾莉莉先將一樓轉了一遍，等到了二樓的時候，因顧玥吩咐過除了程媽不讓別人進屋，她就沒有去開顧玥的門。
“這個room是幹什麼的？”鍾莉莉直接開啟了房門，一看屋內的陳設就知道是個年輕女孩子的房間。
乳母？招娣不大明白，這個乳母有什麼關係……
鍾莉莉瞧著她一臉迷茫，就曉得她是聽不懂英文的。“這個房間是幹什麼的？”
“回鍾小姐，是寶珠小姐的房間。”
“寶珠？”
“就是顧玥，顧小姐。”
鍾莉莉這會很是心驚，她完全不曉得陸之初身邊什麼時候多了一位顧小姐，還是居住在同一屋簷下的。
“這位顧小姐是何許人？”鍾莉莉這會面帶微笑用盡量平和的語氣問到。
“回鍾小姐，招娣來的晚，很多事情也不是太清楚，只曉得這棟宅子原本是顧小姐家的。”
鍾莉莉在心中暗暗罵了句“賤貨”，語氣卻依舊溫婉，“這會子是不在嗎？”
招娣點了點頭，“寶珠小姐還沒下學。”
鍾莉莉跟在招娣身後繼續逛著，但是心思已經完全不在眼前的事物上，“府裡還有其他人嗎？”
招娣覺得鍾莉莉這話問的奇怪，府裡當然是還有其他人的，這麼大的房子，僕人就要好多個呢。“除了先生和寶珠小姐，還有寶珠小姐的姨娘，正在給鍾小姐收拾房間的程媽，還有幾個男僕和一位花匠。”
鍾莉莉聽了這話簡直是要暈倒，她也說不清究竟是陸之初登堂入室了還是顧玥登堂入室了。
程媽是個手腳麻利的人，招娣帶著鍾莉莉走到二樓最東邊的房間時，她已然收拾的差不多了。
“鍾小姐。”程媽對著鍾莉莉微一鞠躬，“東西全都換了新的，鍾小姐若是還有什麼需要的您在吩咐。”
鍾莉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程媽，“你是管家？”
“可不敢當，一個老媽子，家僕裡年紀最大的罷了。”
“你在這裡多久了？”鍾莉莉瞧著程媽的衣著談吐並不像是普通老媽子洗衣婦一般，想要確定下她究竟是顧家的還是同招娣一般才來不久。
“回鍾小姐，婆子才來幾個月。”
鍾莉莉微微一笑，說了句“辛苦”，便吩咐著小春去把樓下的行李拿上來。
關了房門，聽著外面的人都走了，小春忍不住問，“怎麼平白地，少爺身邊就多了位顧小姐？”
鍾莉莉此刻心裡也是煩躁的很，她對這位顧小姐分外好奇確實也想與小春說上幾句，但她怕隔牆有耳，故而聲音壓低了許多。“誰曉得哪裡來的野貨！”
小春跟在鍾莉莉身邊這許多年間，鍾莉莉對陸之初的一片痴情她是看在眼裡的，眼下忽然多了一位不知哪裡來的神神秘秘的顧小姐，小春瞧著鍾莉莉很是生氣的模樣，也就連帶著要去同仇敵愾。
“一定是有什麼下三濫的手段。”
鍾莉莉狠狠的白了小春一眼，“你說話小點聲。”
小春唯唯諾諾的應了聲“是”，既然不讓她在議論那位顧小姐，她手手中靜靜地整理行李，心思就卻是忍不住飄到了今兒她見過的軍官身上去了。
顧玥實在不大明白，楚懷人又不是朝仁大學的學生，是怎麼加入學校戲劇社的，她用這個問題去問孔瑞麟，孔瑞麟嗤笑了一聲。
“因為社長是個女的。”
顧玥不大明白，“這跟社長是男是女有什麼關係？”
孔瑞麟算是發現了，顧玥對男女間那點事真是一點心竅都不開，她往自己的臉上點了兩點，“看臉啊！”
顧玥這才恍然大悟，劇社眼下正在排《羅密歐與朱麗葉》，社長當然是朱麗葉，羅密歐先生就自然被她安排給了特約的楚懷人。
顧玥和孔瑞麟的戲份不多，只有在最開場的舞會上才有出現，所以清閒的很，大部分時間都是兩個人坐在一邊小聲聊天。
若是按照孔二小姐的性子，這大好的時光怎麼會願意浪費在小劇場裡，可是楚懷人說什麼也不肯讓她們走，無聊的孔瑞麟這會子都有點犯困了。
“顧玥，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瞧見每天接你下學的那輛車了。”說話的是剛從外面買東西回來的社團前輩。
顧玥自己並不戴錶，她拉過孔瑞麟的胳膊看了眼她手腕上的賓格手錶。“還早啊，怎麼現在就來接我了？”
孔瑞麟也瞧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喲，還不到五點呢。“說不定有事唄，要不你去看看？”
顧玥點了點頭，瞧著舞臺上楚懷人正和扮演MERCUTIO的一個男生排練拔劍決鬥的部分，就自顧自的跑出了小劇場。
外面的陽關十分充足，顧玥忽一出來，眼睛很是不適，站在門口適應了一下，才又往校門口跑去。
車裡沒有司機何立國，只有陸之初一個人坐在後座裡。
“陸叔叔，你怎麼來了？”顧玥不愛在外面曬著，開啟車門就坐了進去，擠得陸之初往旁邊挪了挪。
“老七去找你了，你們沒遇見？”
“七哥怕是找不到我的，我剛正在小劇場排練呢。是有什麼事情嗎？”
“排什麼呢？”
“《羅密歐與朱麗葉》”
“你演什麼？”
顧玥聳聳肩，“我又不會演戲，就跟二寶在第一幕的舞會里出現了一下。”
“二寶？”陸之初怎麼不記得她身邊有這號人物。
“就是孔二小姐嘛！”
陸之初不禁失笑，“你們班級裡沒有別的女生嗎？”
他的言下之意是上次不是同她講了裡孔二遠一點，怎麼現在還是混在一起，然而這話顧玥沒聽出來啊，她很認真的想了一下。“女生還有十二個。”
陸之初簡直懶得理她，“誰問你這個。”
“你啊……剛剛明明是你問的。”
何立國去教室裡找了一圈，這會教室裡同學們都在自習，他問了個離門最近的男同學，人家那裡知道顧玥去了何處，何立國無所收穫準備回來跟陸之初彙報，老遠就看到顧玥已經坐在車子裡。
“寶珠，你在就太好了！”
顧玥覺得何立國是很不容易的人，就因為他少了兩根手指頭，所以也許是出於同情也許是出於關心，顧玥對他的態度一向都很好。“七哥，我在小劇場呢，你當然找不到。”
陸之初輕咳了一聲，“回家。”
“現在就回家？”
“你不是也沒什麼可排的？”
“那我也得跟同學說一聲，再說我的書包都還沒拿！”顧玥說完開啟車門跳下車，也不等陸之初回應，噔噔噔地跑遠了。
等她再回來，已經是一刻鐘之後，同她一起出來的還有終於找到藉口從小劇場逃跑的孔瑞麟。
“陸叔叔，這是二寶孔瑞麟，是我的朋友。”
陸之初從車窗看出去，只是對著孔瑞麟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孔瑞麟貓著腰自車窗外面打量著陸之初，她是不怕陸之初的，這個男人在她眼裡，官還不如自己老子大，不算是需要看下眼去的人。要是非讓孔瑞麟說出點什麼來，那也就是陸之初這幅皮囊生的不錯了。
“顧玥的陸叔叔，你好啊！”
陸之初又對她點了點頭，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你好”，然後對顧玥招了招手，“上來。”
顧玥留戀的跟孔瑞麟揮了揮手，“那我先走了。”
孔瑞麟“嗯”了一聲，瞧著顧玥上了車，又站在原地目送著車子消失在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