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新朋
交了新朋友，中飯自然是要一起吃的，顧玥本來還雀躍著去感受一下朝仁大學的免費學生餐——每桌八個人的六菜一湯。哪知孔二小姐表示，從來不吃學生餐……
“那你是每日家裡送嗎？”
孔瑞麟小手一揮，“誰要他們送飯，你只管跟我走，我帶你去蹭飯！”
朝仁大學的建築設計出自一位名家之手，所有建築都是古色古香，不但亭臺樓閣錯落呼應，校園內更有湖水與種滿楓樹的小丘，自然與人文相互呼應。
顧玥跟著孔瑞麟穿過校園，從一處極不起眼的小門出了學校，又走了十來分鐘，停在了一棟二層小樓門前，這小樓並不新，外牆看起來斑斑駁駁。顧玥已經分不清楚這裡究竟是什麼街什麼巷了。
“這是哪裡？”
孔瑞麟挽著顧玥的胳膊，進了這棟沒關門的小二樓，“壞人，楚壞人，我今天帶了一個新朋友來蹭飯！”
孔瑞麟是個大嗓門，她才一進門，就嚷嚷的樓上樓下都能聽見。
“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我都開吃了！”
樓上傳來一個男聲，顧玥聽著有那麼一點點耳熟，等到上了樓去她一眼就認出來，這不就是前些日子舞會時在陽臺遇見的那個人嗎？
孔瑞麟指了指還端著飯碗的混血男人，“這是楚壞人。”又指了指顧玥，“新來的同學，顧玥。”
楚懷人放下手裡的飯碗，又清了清嗓子。“顧小姐我們又見面了，上次沒來得及介紹，楚懷人，‘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的懷人。”
聽了他的自我介紹，顧玥才算是明白過來，原來孔瑞麟說的不是壞人而是懷人。
“原來你們認識啊？”孔瑞麟是這裡的常客，已然是一點也不客氣，瞧著桌上只有兩副碗筷，自己就跑去廚房拿餐具。
“曾有過一面之緣。”顧玥這話說的含蓄，她實在不好意思告訴孔瑞麟，不久之前她曾打擾過這位楚先生的好事。
那晚雖然黑，但她聽聲音也知道，那個燈光沒有照見的角落裡，並不是只有楚懷人自己。就算……顧玥聽到的聲音做不得數，他領口的口紅印子總是不會假的。
孔瑞麟從廚房拿了碗筷回來，瞧見兩個人都還站著，“坐啊！玥玥我同你講，這一桌子菜都是懷人自己做的，你一定要嚐嚐他做的紅燒肉。”
顧玥依言臨著孔瑞麟坐下，仔細看了看著桌上的六個菜。紅燒肉、清燒豌豆、粉蒸牛肉、什錦蛋還有一份青菜沙拉外加一小碟切成條的酸黃瓜，嚯……這手藝看起來可是一點也不比外面店裡的廚子差。
“都是自己做的？連酸黃瓜也是？”這酸黃瓜是俄式的，顧玥也只吃過罐頭，還沒見有人會自己做的。
聽見顧玥這麼問，孔瑞麟忽然來了興致，她放下手中的筷子，也不管楚懷人是不是正在咀嚼，捏著他的下巴，就把他的臉往顧玥眼前湊。“你看到這張雜種臉沒？他媽是個俄國妞。”
楚懷人一筷子敲在孔瑞麟手上，“怎麼說話呢？你還吃不吃，不吃趕緊滾蛋。”
孔瑞麟聽他這麼講決定能屈能伸，馬上陪了一張笑臉，“吃吃吃，我自己嘴巴臭我也是知道的，您大人大量，就不要跟我一般見識咯！”
瞧著一來一往的熟悉模樣，顧玥就知道，他們平日裡一定就是這麼相處。“上次見到楚先生，就覺得比常人長得英俊。”
“你快別誇他，回頭他要上天了。”
“樣貌是父母給的，天然就生的比一般人好，驕傲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顧玥自覺與在座的其他兩位都算不上熟悉，言語間自然也就分外客氣。可這話在楚懷人聽來卻是覺得顧玥講的真心實意，整個人都愉悅起來。
午休的時間並不十分長，三個人一頓飯吃的也算是愉悅，畢竟都是年輕人，講起話來沒有輩分之差，什麼新鮮有趣的事兒都是敢說敢講。
往回走的路上孔瑞麟問：“你想好要去什麼社團沒有？”
顧玥迷茫的搖了搖頭，“都有些什麼社團？我還沒了解過。”
“戲劇社、棒球社、文學社、”說到文學社孔瑞麟擺了擺手，“別別別，我們本來就是學國文的，可不要再去什麼文學社了。要我說你這麼漂亮應該去戲劇社或者合唱團。”
顧玥簡直哭笑不得，“我不會唱歌。”
“就這麼決定了罷，你同我一起參加戲劇社。”
“我沒有演過戲。”
“我也沒有演過戲。”孔瑞麟將剪得齊耳的短髮往耳後掖了掖，“不過覺得好玩罷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又從早前出去的隱蔽小門回了學校，剛拐過臨湖的小路，遠遠的顧玥就看見教學樓門口的周天德。她鬆了孔瑞麟的手，快步跑到周天德身邊，“天德哥，你怎麼來了？”
周天德手裡提著一個食盒，“表哥讓我來給你送飯的，可是我來的時候你們已經下課了，我沒看到你，就想著等等你。你中飯吃過了？”
“吃過了。”顧玥回國頭去看還在慢悠悠溜達的孔瑞麟，“孔二小姐帶我去她一個朋友家蹭的中飯。”
“直隸那位孔二小姐？”
“噓，原來你也知道。”顧玥捂著嘴笑了笑，“我今天第一天上學，她是第一個同我說話的人。”
周天德那句“你最好離她遠點”還沒說出口，眼見著孔瑞麟已經走近了，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變成了，“那你們好好相處。”
周天德提了提手裡的食盒，“知道你吃過就好，我回去同表哥交差，想必你們也要上課，我就先走了。”說完他對著孔瑞麟微微一笑禮貌的點了下頭，“孔二小姐再見。”
看著周天德走遠的背影，孔瑞麟打趣道：“你這個陸叔叔倒是很疼你。”
“他總把我當小孩。”
孔二咂了咂嘴，“你們差多少？”
“十七八歲吧。”
“也並不是很大呀，我爹去年新娶的姨太太，跟他可以差了二十三歲的。”
顧玥不輕不重的打了孔瑞麟胳膊一下，“胡說，哪能一樣呢？”
“這有什麼不一樣，你又不是他親侄女。”孔瑞麟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又補充道：“親侄女的我也不是沒見過。”
“那不是……”顧玥實在不好意思講出那兩個字。
“所以要我說啊，他肯定對你有點別的意思。”
顧玥蹙著眉想了一下，“那不能夠，陸叔叔是有未婚妻的人。再說你不曉得，當初要不是陸叔叔幫我，我早就嫁人了。”
“嘶，說到嫁人，你家那個姨娘究竟把你許給誰了？”
“汪博睿。”
孔瑞麟聽到這個名字忍不住罵了句娘，顧玥從一個小姑娘嘴裡聽到這話倒也覺得稀奇。“你怎麼罵人！”
“罵他是輕的，要不是我的槍被我姑媽收走了，我還想崩了他！”
“這是怎麼了？”
孔瑞麟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拉著顧玥一邊往樓上走一邊說：“就前幾天，我一個人上課時間跳牆出去吃點心喝咖啡，店裡遇上他，他非說要請我吃大菜。”孔瑞麟“呸”了一口，“誰用得著他請。”
“後來呢？”
“後來他對我動手動腳，我就把他給打了。”
“啊？”顧玥真是吃驚。
“我當時並不知道他是誰，想必他也不知道我是誰。直到過了兩天他爹帶著他到我姑媽府上賠罪，我才曉得他是汪家的少爺。”
顧玥也覺得汪博睿在咖啡店的時候一定不曉得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孔瑞麟，不然以孔二小姐的名聲，汪博睿應該是不敢輕舉妄動的。顧玥想起自己曾在汪博睿手裡吃的虧，不禁覺得一個女孩子，若是生的如這位孔二小姐一般厲害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我可真是太崇拜你了！”
“崇拜我做什麼，後來我被姑媽關了三天。”
“你把他打成什麼樣子了？”
“我又沒有槍，唯一覺得趁手的就是盤子。後來聽姑媽說，他的耳朵去醫院裡縫了針。”
“你可真是厲害，他以後怕是見到你都要躲著走！”
“想必你跟他悔婚也一定不怎麼愉快，不過沒事，以後你都跟我在一起，他一準要躲著你我走。”
兩個女孩因著汪博睿的狼狽樣嘻嘻哈哈了一陣，一直到講師來了，才算是各自坐好。
顧玥這一下午的課可謂是上的異常愉快，一想到她如此討厭的汪七狗在一個小姑娘身上吃了虧，真是個喜訊來著。
不過她也曉得，打了汪博睿的也就是孔二小姐，若是換了別人家的女兒，汪家勢必是不肯輕易罷休的。
上完了一天的課，等到坐著接她下學的車子回到家時，她還忍不住心裡的笑意。
“怎麼這麼高興？”陸之初今兒下午就回來了，這會穿著一身月白色提花長衫，正坐在沙發上看英文報紙。
顧玥還是第一次見他做中式裝扮，新奇的很。“陸叔叔，你這麼穿也很好看哦！”
陸之初拍了拍身邊的沙發，“來跟我說說你第一天上學有意思嗎？”
顧玥將書包往旁邊的地毯上一丟，小雀兒一般愉快的就跳到陸之初身邊，“陸叔叔，你不知道我今天交了什麼朋友……”
“我怎麼不知道，天德回來就跟我說了。那位孔二小姐……”陸之初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你還是離她遠點好。”
“為什麼？瑞麟這個人挺好的，我們好些個想法都挺一樣的。我聽她說，前幾日還把汪七狗給打了一頓。”
陸之初心想著，原來汪博睿耳朵上的傷是孔二小姐打的，那倒是確實如他所言，是一位他惹不起的悍婦。
“你們一塊玩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要知道分寸，可萬不能同她學了去。”
顧玥點點頭，“我當然知道，她做了什麼事情自有她爹給她撐腰，我哪能比……”
陸之初嘆了口氣，“我並不是說這個，你就是做了什麼自然也還有我給你撐腰。我是怕你學的同她一樣野蠻，回頭找不到婆家。”
顧玥從沙發上跳起來，將地上的書包又撿起來，說了句“誰要找婆家！”自顧自的就跑回房間去了。
徒留此刻內心父愛氾濫，過度擔心的陸之初，孤零零的坐在客廳沙發上。